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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荒田
[美國作家、《美華文學》雜志主編]
6月末,蟬噪和炎熱愈演愈烈。325國道的一段,我差不多天天路過,沒注意到,道旁慣常只供應美蔭的芒果樹,竟懸掛著好多果實,翠生生的,帶著翡翠般的光澤;頂端的一些,隱隱透出誘人的黃色。那纔叫豐盛!我們不是常常把極端天氣、失收、污染的賬算到老天爺頭上嗎?只要看到這些果實,就曉得自然母親是何等慷慨!
眼前的一棵,遠遠不算偉岸,竟結上數百枚、上千枚芒果,一只只底氣十足地出沒在綠葉間。人類為它做過什麼?買下樹苗,栽下去,沒雨下時,三天兩頭開來帶水箱的卡車,用水管噴上一氣,如此而已,獲得的回報竟是十倍百倍的豐厚!
芒果在樹,想藏也藏不了,從今天起,摘果的已開始行動,一撥是兩個小伙子,一個爬上去摘,一個在地下撿;另一撥,用上配備特制鐵鉤的竹竿和網兜。眼下沒到旺季,往下難保沒有一波偷采的高潮,須知這一帶,芒果樹有上百棵。
問題來了,樹木是公家即全體納稅人的,果實也是。未經批准而采摘,應以小偷論處,課以罰金。可是,芒果不同於水稻,采摘怕不能畢其功於一役,我懷疑『大雞不吃細米』的管理部門,沒有『熟一批摘一批』的閑心和人力。
我竟杞人懮天起來,想:小孩子垂涎於樹頂熟透的幾只,冒險爬上去,摔傷了怎麼辦?摸黑來的,會不會被車撞了?如今市場上的芒果價錢不菲,逐利者豈會白白放過?開著卡車來,摧殘枝葉,實施掠奪,又如何對付?本該在果園裡,被籬笆圍著,被人看守著,成熟時被按部就班地收獲的芒果樹,一旦佇立在難以設防也未必有相應法律和力量予以保護的地帶,就變成了要不得的誘惑,事故或者罪案的溫床。好端端的創文大業,會不會遭受芒果的衝擊?若然,便是無妄之災。
唉,多事的行道樹,結什麼果呢!劉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