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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書與楊絳
□和歌
我曾有幸作過《錢?書手稿集·容安館札記》和楊絳先生的新作《走到人生邊上》的責任編輯。大約七年間,與楊絳先生時有接觸。在商務印書館出版《錢?書手稿集》的前夕,我到楊絳先生家裡去看她,帶著許多的問題。楊絳先生到門口來迎我,她身穿灰色的毛衣,外罩一件藏藍色的呢背心,一頭銀發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精神看來還不錯。我問她還好?她說還可以,都是老樣子。只是耳朵似乎更背了,聽電話的時候比較費力,對她說話也得適當大聲些了。
楊絳先生仍筆耕不輟。在把錢?書先生數量驚人的手稿整理出來交付出版後,還寫完了一本散文《我們仨》,記錄和回憶與錢先生及女兒錢瑗一起生活時的情形。那本書寫得沈蘊含蓄,異常精彩。老人家雖年事已高,仍神清氣朗,思路清晰。
自1934年與錢先生共同生活以來,楊絳見證了錢先生全部的讀書生活。他們一起去牛津留學,一起在歐洲游歷,共同經歷了六十四年的風風雨雨。她對錢先生的了解,既有生活伴侶纔有的細致,也有文學家的客觀與准確。她曾寫道:『我認為《管錐編》、《談藝錄》的作者是個好學深思的?書,《槐聚詩存》的作者是個「懮世傷生」的?書,《圍城》的作者呢,就是個「癡氣」旺盛的?書。』
1998年錢先生去世以後,她井井有條地將錢先生遺留的書稿和手稿整理好,並陸續交付出版。她曾笑稱自己現在還是『錢辦主任』,是他們家留下來『打掃戰場』的。多虧有了楊絳先生這樣的『主任』,錢先生身後仍不斷有作品出版,使世人得以了解一個文化巨擘豐富的精神成果。
有一次,我去取資料,看見臨窗的桌前攤滿了錢先生殘破的手稿,旁邊還擺放著剪刀和膠水,而楊絳先生的眼睛又異樣的紅腫。楊絳先生說她正在拼對錢先生的手稿呢。她一連多日,每天數小時,仔細辨認那些因年久而模糊的蠅頭小楷,並把它們准確地粘貼起來。不久,我就拿到了整整齊齊的一沓『散頁』。我想,楊絳先生圖名?錢先生和她早已名滿天下;圖利?她一直過著清貧的生活,卻把已得的和將來的全部稿費都捐給了清華大學,設立了一個專門資助貧困學生的『好讀書』基金會。我想,這只能是一個學者,一個真正愛書的人,一個了解並尊重錢?書先生真正的價值的人,也是一位深情的妻子的唯一的選擇。
在楊絳先生的名作《乾校六記》裡,有這樣的一段對話:
默存(錢?書,字默存)經過菜園,我指著窩棚說:『給咱們這樣一個棚,咱們就住下,行嗎?』
默存認真想了一下說:『沒有書。』
真的,什麼物質享受,全都罷的;沒有書卻不好過日子。他箱子裡只有字典、筆記本、碑帖等等。
我問:『你悔不悔當初留下不走?』
他說:『時光倒流,我還是照老樣。』
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