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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老人前,先扶起道德
本版插圖鄭辛遙
【主持人】
阿竹
【嘉賓】
顧駿
上海大學社會學教授
徐維東
上海理工大學副教授、心理學博士
Tina
教師
主持人的話
在路上,有老年人跌倒,你是袖手旁觀,還是上前攙扶?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要做出回答似乎並不那麼容易。日前,衛生部公布了一份《老年人跌倒乾預技術指南》,這份專業性頗強的指南,將這個原本圍繞道德與法律展開的話題帶向了新的維度。帶著孩子上街的父母們忽然發現,這個看似和『紅燈停,綠燈行』一樣簡單的問題,已經變得沒法向孩子解釋清楚了。
A、為善意舉動免責
為老人提供意外保險
主持人:近日一則新聞引起了很高的關注度,一位88歲的老大爺,在離家不到一百米的菜場門口仰面摔倒後,圍觀者無人敢上前扶他一把,老人終因鼻血堵塞呼吸道窒息死亡。對此,顧駿教授怎麼看?
顧駿:從這個事情我們可以看到,彭宇案民事裁判對社會的影響有多大。想要改變這樣的狀況,第一步就是要『廢掉』彭宇案這個判例,並且要嚴格執行誰主張權利誰舉證——彭宇案的不合理之處在於,法官在沒有足夠證據還原現場的情況下,做出了『從常理分析,彭宇與老太太相撞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不是他撞的老太太,他完全不用送她去醫院』的推斷。之後,發生在天津的許雲鶴案,依舊是老人跌倒的真實原因存疑,法官也依舊是『常理判案』。這兩起案子中,法官都將理性人的假設推向了極致,在這個邏輯裡,人被設定為只有功利之心了。這顯然是有問題的。
主持人:否掉彭宇案的判例,大家就不再擔心了嗎?新聞中,那位跌倒後因窒息死亡的老人的老伴說,如果當時有人幫他轉個身,他也許就不會窒息而死。可是,也有人提出,萬一幫他轉身時,他卻發生了意外,那助人者會落得何種結果?
顧駿:所以,高院還應該出臺司法解釋——善意的舉動免責。除此之外,我們的社會保障也要跟上,比如,為老人提供相關的保險,老人在街上、公交車上等發生意外,可由保險公司理賠。在老人摔倒扶不扶的問題上,需要法律、道德、社會救助幾方面的配合。
B、成年人別當著孩子
談論老人摔倒扶不扶
主持人:作為一位母親,也是一位兒童心理學專家,徐維東遇到路上有老年人跌倒,會怎麼做?
徐維東: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很多次,每一次我的心都會回答:我會伸出手去扶一把,不管對方是不是老人。所以我聽從心的安排,我會扶的。
主持人:在平時的生活中遇到過這類事情嗎?
徐維東:遇到過。有一次,我們和朋友一起開車出游。路上看到一個老人被摩托車撞倒了,當時,我老公就讓我和孩子坐到朋友的車上,他開車把老人送去了醫院。朋友在車上說了一句,哎呀,要是那個老人說是你們撞的他,那可怎麼辦呢?聽了朋友的話,我也挺擔心的。不過,後來並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這說明,看到這些情況時,幫助老人是人的一種本能反應,當時不會想那麼多。
主持人:如果你帶著自己的孩子,在路上看到有老人摔倒了,你的答案會不同嗎?
徐維東:談到孩子的角度,我想是要根據孩子的年齡有所區別。我的女兒已經12歲了,12歲以上的孩子,可以承擔一些事情。所以,遇到這樣的情況,我會向跌倒的老人伸出援手,可能會讓孩子一起幫忙。但是,如果孩子年齡還小,特別是小於6歲,那我會建議父母去扶老人的同時,讓孩子在旁邊看著,起一個言傳身教的作用。事後可以告訴孩子,我們需要幫助老人,但是現在你還小,還沒有這個能力,所以在旁邊看著媽媽就可以了。
主持人:更多的時候,我們可能並不直接在馬路上遇到需要幫助的老人,而是在媒體上看到此類的新聞,或者在某些場合,和其他人就此話題展開的討論。我們要和孩子討論這個問題嗎?
徐維東:我不贊成和六歲以下的孩子討論這個問題。這個年齡的孩子還不能理解這個事情,他們的世界和成年人的世界不同,他們需要被保護。不宜把成人世界中的無情現實太早告訴孩子,或許等他長大後,他的現實社會和現在並不一樣,這是我的看法,出於保護孩子內在安全感的原因。有的時候大人們可能會當著孩子的面討論這個話題,往往這樣的討論會涉及到公平與否等話題。如果你留意觀察孩子的表情和反應,可能會發現他們流露出疑惑,這些話題可能會給孩子內心帶來不安的感覺。如果無可避免讓孩子也聽到了成人的討論,對於年幼的孩子,家長可以在事後告訴他,不要擔心這些事情,爸爸媽媽會保護你的。
主持人:如果孩子問,我們要不要攙扶老人,家長要怎麼回答呢?
徐維東:對年齡小的孩子,家長可以告訴他,因為你還小,沒有辦法直接幫助跌倒的老人,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可以求助110、120,或者其他的大人,以這樣的方式來幫助跌倒的老人。如果孩子這樣問你,家長不要輕易就說:你幫不了老人的,所以你要跑開。這種回答會讓孩子感覺世界是不安全的。
主持人:年齡大一些的孩子,家長又該如何應對?
徐維東:年紀大一些的孩子,如果家長直接告訴他,爸爸媽媽會保護你的,孩子會覺得不舒服,他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了。這個時候,家長可以反問孩子,你怎麼想呢?聽孩子講述的過程中,和孩子探討,尊重孩子的意見,同時告訴他,我很贊成你有幫助人的想法,如果身邊有大人,可以找大人一起幫忙,同時打110或120。如果周圍沒有別人的話,我也支持你去扶老人一把。
C、擺脫『委屈孩子』的角色
你的答案可能會不同
主持人:一提到老人摔倒扶不扶的問題,人們就會提到彭宇案,這個事情對大眾的心理帶來怎樣的影響?
徐維東:精神分析理論認為,人有生本能和死本能。生本能引出愛的行為,死本能引出攻擊行為。彭宇案中,老人在街上摔倒,彭宇上去扶一把,這是出於愛的行為。而老人及其家人的反咬一口,就是對彭宇的攻擊。這會讓彭宇感到害怕,因為他需要保護自己。由此產生糾紛以後,法官所扮演的角色,相當於家庭中的父母的角色,這個角色代表著公正。然而,如果這個角色做出的裁決是不公正的,那法官就成了一個『壞父母』。面對『壞父母』,除了彭宇本人,包括全社會的人都會相對應地扮演『委屈的孩子』,不公正的判決讓社會大眾感到委屈、受挫,內在的孩子由此激發出『不乾了』的憤怒,於是大部分人傾向於拒絕去扶老人。
可是,如果換一個角度,社會大眾跳開『父母——孩子』的對應模式,拒絕把法官當父母,自己也不扮演孩子角色,而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在成年人心理模式上,捫心問自己——讓超我去評判是非,如果我不扶老人,我的父母出去會怎麼辦?我老了出去會怎麼辦?答案可能就會不一樣。
主持人:所以,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我們的心態也會不同。
徐維東:是啊!我覺得,傳媒不應總是追問該不該扶,而是要堅定地站在彭宇們一邊,支持他,社會大眾也支持他。而對於接受幫助但又反咬一口的人,我們該無情唾棄他,同時也唾棄法官的做法,那麼這些問題就不會成為困惑。
主持人:最近,衛生部公布了一份《老年人跌倒乾預技術指南》,引起了大家的關注和議論,對此,你怎麼看?
徐維東:我認為衛生部頒布的《老年人跌倒乾預技術指南》是一種理性的行為,是從專業上指導社會大眾如何幫助老人。仔細分析,同樣說明,救助老人是一種人道行為,不是該不該扶的問題,而是如何扶的問題。如果最高法院也能頒布『如何懲罰反咬一口』的法案,那民眾就會得到安撫,社會就會更加理性。
D、父母反對我『管閑事』
可如果摔倒的是自己的親人該怎麼辦?
主持人:路上遇到老人摔倒,要不要施以援手?大家觀點不一。在采訪中,很多人表示,會扶一把,但同時也承認,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形。Tina自己遇到過一些情況,能不能講講?
Tina:前段時間,我開車轉彎的時候,有人說我的車撞到他了,要我負責任,可是,當時我的車與他是一個方向行駛,我在前面,他在後面,是如何撞到他的呢?由於我理直氣壯,他纔不了了之。後來想想,要是我稍微感覺理虧一點,問問他情況,說不定我就被『盯』上了。
不久之後,我先生也在同一個地方遇到了相同的事,對方非說我先生撞了他,還有人在旁邊幫腔,我先生當時就提議,一起去醫院檢查,但那兩個人堅決不去醫院,最後我先生提議找警察處理,結果那兩個人就溜了。這樣的事遇上了幾次,你說我們還會相信別人麼?要知道,這幾次想要敲詐我們的可全是看起來很誠實的老年人啊!
事後,我在網上查到,我們遇到那兩起事件的地方原來在上海已經很有名了——就是因為經常發生這類事件。現在,假如遇到老人跌倒之類的情況,我會打電話報警,而不會直接去處理。
主持人:有沒有和朋友們聊過這個話題?他們是怎樣的態度?
Tina:大家對於這類事情其實都挺矛盾的。有一回,我的兩個朋友在滬閔高架下碰到一個老年人躺在地上,很多人圍觀,但卻沒有人救援,我兩個朋友不知道該不該去扶,卻發現一個老外先做出了行動,不好意思也參與了。為了避免意外,他們讓在場的許多人都留下了電話號碼。縱然這樣,還是擔心了至少大半年——怕做好事做出麻煩來。我的父母年紀也大了,我真不敢想象,萬一在路上跌倒的是我們的親人,那怎麼辦啊?
BBS
看到老人在路邊摔跤當然會上去扶一把啦。平時在路上看到有老人過十字路口,腿腳不便,我都會過去扶她一起過馬路。有兩次在公交車上,有年紀大的人掉了東西,我也會主動撿起拿給他。感覺給老年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是很自然的事情呢。心靈環保天使
要是我自己一個人,看到老人摔倒,應該會打個120電話,然後看看周圍有沒有警察可以求助。如果帶著孩子,做法肯定會不一樣咯。比如,要等著120來,看到老人獲得救助纔帶著孩子離開吧。小丹尼媽媽
當然要向摔倒的老人施以援手啦!不能因為現在的社會畸形,你就連對的事也不做啊!大家都不做,社會不是惡性循環?我討厭那些自保的人,這是社會的退步。只要是我能力范圍內的事我都會做的。糯米兔
結束語
衛生部的一紙《老年人跌倒乾預技術指南》,讓老年人跌倒扶不扶的話題再度昇溫,有人甚至擔心,會不會因為『扶得不專業』被索賠。誠然,衛生部的『技術指南』對於普通人來說顯得過於專業;誠然,彭宇案留下的『後遺癥』讓我們心存顧忌,但是,就像有專家指出的,換個角色定位,可能答案就會不同。如果,跌倒的是自己的親人,我們會不會因為自己是非專業人士而袖手旁觀?如果為照顧自己年事漸長的親人,學習一點救護知識,在街上遇到老人跌倒的事情,是否就會有個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