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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中年智障者,和我住一個小區,他見人就問,你吃飯了嗎?如果你停下來和他搭話,他會拎起褲腿:我有新襪子了,看看,我媽給我買的新襪子。
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對於他的世界我一無所知。他最初問我吃飯了嗎,我像沒聽見一樣,連敷衍都不肯,他便嘟嘟囔囔走開,很不滿的樣子。我和先生偶爾在小區散步,他照舊問,你吃飯了嗎?先生說:吃了。他拎起褲腿:我有新襪子了,看看,我媽給我買的新襪子。先生說:好!他看着我們咧嘴笑了,然後笑着走開。
僅僅是停下來和他搭話,就可以讓他如此快樂,此後,我經常停下來,說:吃了,說:好。早晨我跑步、跳繩的時候,他有時拍着手笑,有時跟着我跑一會兒。
生病後,我改在室內運動了,春暖花開以後,才時不時出去散步。那天遇到他,他沒問吃飯了嗎,也沒讓我看他的新襪子。他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追上我說:跳繩、跳繩啊!完全是商量懇求的口氣。我說:好,過幾天我就跳。他馬上雙手合十,說:謝謝!謝謝!
天氣忽冷忽熱,身體時好時壞,我一直沒有拿着跳繩出去運動。每次見到我,他照舊說:跳繩、跳繩啊!得到我的肯定答覆後,他照舊雙手合十,說:謝謝!謝謝!
每次相遇都讓我覺得溫暖,對於他的世界我仍然一無所知,但我收到了來自那裏的另一種問候、期待和鼓勵。 (摘自《雜文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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