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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所謂的愛情,我寧願做不要名分的“單身母親”
先簡單介紹一下我的成長背景。我是遺腹子,煙臺人。媽媽懷我到四個月時,父親因突發事故而去世。後來聽姥姥說,若不是肚子裏有我,媽媽就自殺了。假如按照這個說法,父母應該很恩愛。可從記事起,媽媽給我傳達的父親形象卻是一個“壞男人”。
懂事後,小姨告訴了我真相。原來,媽媽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日記本,還有他和“情人”的書信來往。大意是,等孩子兩歲以後,他肯定離婚,給她一個交代。可想而知,這對一個身處喪夫之痛的孕婦而言,簡直就是滅頂之災的打擊。從此,媽媽對男人不再信任,心懷敵視,導致她一生沒有再嫁。我出生後,媽媽讓我隨了她的姓,不允許奶奶家的任何人與我接近。日月流轉,想不到,我重走了母親的路。
“男人靠不住”,媽媽常年給我灌輸的“真理”,使我的個性非常獨立堅忍。但是,江凡(化名)的出現完全擾亂了我的生活,禁錮的感情就像開閘的洪水,一意孤行地肆意奔騰。大學畢業後,我到一家外企工作,江凡是生意人,和我這個部門有直接業務往來。當時我25歲,他31歲,是一個四歲女孩的父親。從愛上他那一刻起,便註定我這一生將坎坷不平。
就從我懷孕說起吧。媽媽最恨“情人”之類的女人,我懷了江凡的孩子,卻不敢說,心想,瞞一天算一天吧。直到江凡的妻子茗悅(化名)找上門來。記得那天晚上,我在客廳看電視,門鈴聲響起,我起身去開門,一看是茗悅,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手心直冒汗,硬着頭皮把她讓進門。媽媽熱情地招待茗悅,她卻一聲不吭,神色凝重。媽媽感覺出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她:“你是佟珂的朋友嗎?”“讓你女兒告訴你,我是誰。”茗悅怒目圓睜,直直地盯着我。
媽媽預感到什麼,嚴厲地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只好將實情和盤托出。話音剛落,媽媽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你怎麼能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低着頭,不敢說話。茗悅又補充一句,“你女兒已懷孕。”這話不啻晴天霹靂,媽媽驚訝地上下打量我的肚子,“真的嗎?”我流着淚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到死也忘不掉媽媽那天的屈辱。她含着淚,羞愧地對茗悅深深一鞠躬,說她沒有管教好女兒,一定讓我把孩子做掉。而我在母親的尊嚴上又踐踏了一腳:“我不要名分,也不要江凡一分錢,就要這個孩子。”我堅決的口吻讓茗悅悲憤交加,哭聲淒厲。那時,我自認爲不貪戀虛榮的“小三”很了不起。但我的愛,終歸是偷來的。
缺少父愛的生活帶給兒子一片陰霾的天空
媽媽因此大病一場,眼看我執迷不悟卻毫無辦法。懷孕後,最難以直面旁人的指點議論。有一次,鄰居阿姨話裏有話地問媽媽:“小珂什麼時候結的婚啊?”媽媽訕訕一笑,儘量穩住情緒,閃爍其詞地說:“她嫌辦婚宴繁瑣,也就沒通知大家。”“那你女婿呢?”我替媽媽生硬地回了一句:“他在國外工作。”那一刻,我看見媽媽的臉都紅了。
後來,我在煙臺近郊買了房子,除了方便江凡和孩子接觸,也想離開熟悉的環境,免得媽媽難爲情。27歲那年春天,兒子出生,同樣跟了我的姓。年事已高的姥姥,疼惜地撫摸着襁褓裏的兒子,老淚縱橫:“可憐的孩子,又要受上輩人受的罪啊。”我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兒子跟着我得到完整的愛。可我忽視了一個致命的現實,雖說我也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但身份“光明正大”,兒子卻得面臨“非婚生子”的難堪,他一落地,生活的天空就被陰霾所籠罩。
我守着諾言,一個人承擔起養育孩子的責任。江凡極少在我這兒留宿,他每次走,兒子都要哭半天。小時候還好應付,隨便找個理由就能搪塞過去,但是,兒子在慢慢長大,他也會用眼睛來觀察。三歲以後,他經常奶聲奶氣地問我:“爲什麼瑩瑩(鄰居女兒)的爸爸天天都在家?我怎麼就沒有奶奶姑姑呢?”兒子稚嫩的疑問,令我羞愧難言。我最怕過年,還有兒子的生日,孩子渴望和爸爸團圓,可我的謊言,眼睜睜把他的期待完全毀滅。
江凡一來,兒子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跟在後面,仰起頭不停地追問:“爸爸,你今天還走嗎?”孩子祈盼的眼神,我和江凡都不忍心目睹。江凡要走了,兒子會死死攥着他的手,讓他發誓,下一次來絕不能走,可每次江凡都會“食言”。防盜門一關,兒子立即跑到陽臺上,踩個小凳子,踮起腳丫,朝下望他爸爸的背影。江凡走到樓下,也轉回身,朝孩子揮揮手。看着父子倆“隔空”眺望以及兒子落寞的神情,我的心好似被尖刀猛刺。
時間飛快,兒子似乎適應了爸爸不在家的生活,他變得鬱鬱寡歡,非常懂事,不再纏着我要爸爸。記得兒子上二年級時,有一天晚上,他告訴我,明天要開家長會。我說,“行啊,媽媽一定準時到校。”兒子支支吾吾地說:“每次都是你去,能讓爸爸去一次嗎?”我突然意識到,從兒子入幼兒園到上學,爸爸的角色一直是空缺的。遇到喜歡八卦的人,我一句“他爸爸在國外”,便輕易打發掉,可從未想過,兒子所承受的心理負擔。
我偷偷給江凡打電話,說了兒子的想法,他遲疑片刻後,答應了我的要求。那天晚上,兒子異常歡喜。第二天,江凡準時參加了家長會。兒子帶着驕傲炫耀的口吻,告訴老師和同學“這是我爸爸”。儘管江凡的表現得體到位,但我依然捕捉到他躲閃的不自在,他害怕碰見熟人。江凡和兒子,隔着現實難以跨越的坎兒,也阻斷了兒子天經地義的父愛。
“小四”的出現徹底打碎了我的夢幻
2009年初,江凡因生意發展,舉家轉至濟南。我也辭職,賣掉煙臺的房子,帶着兒子緊隨而來,一切重新開始。儘管工作生活有諸多不便,但只要能靠近江凡一步,我已很知足。十幾年的光陰,沉浸在自設的“偉大”愛情中,哪怕只配在暗無天日中苟活,我都認了。可惜,江凡的“不忠”,將我徹底擊垮。
我在江凡的相機裏發現了他和“小四”露骨的合影照。我問,這是誰?他閉口不答,我也不再追問。以我的身份有資格盤查嗎?這位“小四”很厲害,她知道我的存在,經常施壓,讓我離開江凡。我沒有“原配”的理直氣壯,可以登堂入室大鬧一場,不過,“小四”的羞辱,反倒讓我清醒了:種什麼,收什麼,順着情慾撒種,必從情慾收敗壞。這是命運對我的懲罰。
12年,除了兒子,我一無所有。雖然經濟獨立,物質生活無憂,但失去的太多太多。女人的自尊,妻子的身份,兒子缺失的父愛,都葬送在我的一意孤行中。姥姥和媽媽也相繼去世,臨終時,她們最不放心兒子的成長,而我帶給親人的卻是羞辱。
自認爲不需索取的愛情,實則是一杯自釀的苦酒,兒子也被迫跟着“品嚐”。茗悅知道我來濟南後,惱羞成怒地罵我“太過分了”。她18歲的女兒,也大聲遷怒於兒子:“因爲你的存在,我媽媽過的是行屍走肉的生活。”看着兒子被人指責時畏懼的眼神,那一瞬間,比拿鞭子抽我還疼。
如今,我才醒悟,“非婚生子”帶給孩子的缺憾,不是僅靠有能力養活就能彌補的。我已打算回煙臺,不想讓兒子跟着我再折騰了。我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兒子漸漸懂事,而且不時地問我,“那個姐姐是誰?”我該怎樣告知他和江凡女兒的關係?又該如何向兒子解釋父親的含義?我不想讓“非婚生子”這幾個字刺激兒子,千萬別讓我的罪過“回報”到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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