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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下落》皮皮著譯林出版社2011年8月出版
本報記者曲鵬
上世紀80年代初期,從《全世界都八歲》開始,皮皮與餘華、格非等作家被定義為先鋒派作家;上世紀90年代,皮皮卻因情感小說大熱,長篇小說《渴望激情》、《比如女人》均被改編成電視連續劇,皮皮完成了從一個先鋒作家到暢銷書作家的轉型;近日,皮皮的新作《黃昏的下落》出版,關注她的讀者驚異地發現,這本《黃昏的下落》竟然是一本心理懸疑小說。
從先鋒作者、情感寫手,到如今的心理懸疑小說作家,日前,皮皮在接受記者專訪的時候談及不斷轉型的原因,她說,前面幾部長篇帶來的暢銷書寫作經驗,隨著時間的推移,對她來說變得有些令人窒息,如果沒有變化,她似乎便沒有繼續創作長篇小說的動力了。
作家簡介
皮皮,原名馮麗,作家,上世紀90年代末因愛情小說享譽文壇,作品有長篇小說《渴望激情》、《比如女人》、《愛情句號》、《所謂先生》等。
>>沒有變化,便沒有繼續創作的動力
齊魯晚報:讀了您的新小說《黃昏的下落》,發現您再次轉變了,從先鋒小說到情感小說再到眼下這本心理懸疑小說,無論方向和文字,感覺都有了變化。
皮皮:是的,這次的變化很大,字數也少了,可能因為這些因素,這篇相對短小的長篇,卻是我寫得遍數最多的,前後寫了三稿。這些辛苦以及所帶來的效果,無論好壞,都是為了完成一個改變。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直寫長篇對我來說變得有些令人窒息,如果再沒有變化,我似乎便沒有繼續創作長篇小說的動力了。我不知道寫作對於別的作家意味著什麼,它對我來說意味著陪伴,像伴侶像游戲。也許我的性格使然,它必須對我構成挑戰,我纔能長久地全身心投入其中,估計圍棋昇段,也是這樣的吸引力。寫得輕車熟路,類似重復,我重復了幾次,多了真的不行了。所以,變化的到來也算是水到渠成。
齊魯晚報:如此大的變化,有沒有考慮到喜愛您的讀者的反應?
皮皮:任何變化都是有代價的。首先是寫作過程中的代價,當你將過去某些寫作經驗,有些甚至是成功經驗作廢時,就要冒點風險。其次是完稿後,不知道讀者會有如何反應,這方面我不夠自負。如果說,我還有讀者,盡管這個讀者群對我而言,很像是虛擬的,我無法想象他們是怎樣的。但不管怎樣,如果它存在,那麼它肯定分成兩部分,對我以往小說認可的和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對我的小說不認可的……沒有兩全,我的變化即使從這個實用角度考慮也是對的。當然,這後一部分讀者中會產生新的讀者———對變化前和變化後的小說都不認可。探險、攀岩等活動,如果沒有危險,估計也沒吸引力,寫小說也一樣,如果我通過變化,真把我過去的讀者都寫沒了,這也算是能耐吧。
>>新作關注精神上的邊緣人物
齊魯晚報:《黃昏的下落》是一部心理懸疑小說,裡面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點『怪』,您如何看待心理問題人群?
皮皮:我寫了幾個精神上的邊緣人物,像封底上說的那樣,他們物質生活小康,但精神上的滿足感、幸福感很低。寫這類人的意義何在?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答案先於問題的問題。我先是在生活中感受到了這樣的存在,有時是通過自己的內心軌跡觀察到的。然後綜觀生活的變化越來越快,物質上的佔有越來越多,但很多人的感覺是不滿和壓力。這樣下去,社會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怪人』,不一定像我寫的這樣,總之是無法完全融入社會的人群。其實,現在我們已經有見怪不怪的感覺,看看我們對各色社會新聞的反應以及包容度,就是明證。
與社會的正常人相比,我筆下的人物,我個人對他們的理解是這樣的:他們不一定比正常人不正常,像王朔說的那樣,社會上有很多人都是瘋子,只是他們自己不覺得、不知道。他們的不正常表明,他們對社會的不正常是有反應的,像身體對細菌的反應一樣。細菌侵犯身體,身體中的防御抵抗能力便會起反應,表現出來的就是病。這兩者很類似。與所謂的正常人相比,他們也許就是醒得早的某些人。
齊魯晚報:那這些人的軟肋是什麼呢?他們在您書中似乎更像犧牲品。
皮皮:很可惜,是這樣的。他們通過對生活的不適,把自己變成懷疑者之後,所能依賴的力量極其有限。自我懷疑導致自我折磨,他們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很痛苦。所以,他們的軟肋應該是信仰。他們的懷疑,包括對宗教的懷疑,或者這樣說更恰當,他們的思考妨礙他們像正常人那樣,簡單地篤信某種宗教。所以,他們不能把對自己所負的責任交給上帝或者佛主,更多是自己擔著,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悲劇便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齊魯晚報:您在書中引用了法國女作家尤瑟納爾的一句話,『最骯髒的莫過於自尊心』,很顯眼,能具體談談這個問題嗎?
皮皮:其實,這句話是整個小說的點睛之處。因為偶然讀到了這句話,我對小說的整體想法纔有了更全面的認識。小說中的這群人物的『怪』以及脆弱,都被這句話擊中了:自尊無法成為人生的基石。自尊不同於信仰,信仰是把自己交出去,自尊是把自己藏匿起來。我想,這就是這群人的軟肋,也是我自己需要面對的問題。
>>生活不必糾纏在瑣事中
齊魯晚報:對文學和工作、生活的關系,您有什麼新感觸?
皮皮:最近我有種感覺,覺得文學有種奇妙的本領,可以模糊工作、生活和文學的邊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增加了很多樂趣,換句話說,回避了很多生活中具體的問題。
齊魯晚報:回避算是消極的生活態度嗎?
皮皮:局部回避不算吧。逃避也許算消極。如果不做局部回避,如今生活中盛產的問題,就會把人死死壓住,讓人乾不了正事,總得糾纏在瑣事中,比如應不應該結婚,應不應該離婚,應不應該搬家,應不應該買車,應不應該買房,應不應該送禮等等。
齊魯晚報:做飯吃飯算是瑣事嗎?
皮皮:不算。這是兩樁大事。過去我說過,人到中年,吃什麼長什麼樣。對肚子來說,吃飯比做飯重要,對精神來說,做飯也許更重要,做飯強調的是過程。現在好多事都把過程省略了,人的認識也深受影響,多少變得過於簡單,甚至簡陋,誰都敢下結論。比如,一個根本不會寫作的人,可以口氣很大地說,寫作不過是碼字兒。尤其是年輕人,因為物質的豐裕,很輕易地否定很多精神過程,這很嚇人。從吃飯做起,也許會有幫助。過去說抓住耗子就是好貓,現在到了這樣的關頭,該在人文領域強調強調,怎樣抓耗子、如何抓、抓沒抓住。無論如何得跟抓的過程結合起來,不然大家都走捷徑,投機取巧,用爆料隱私代替文學、用無恥代替自尊就順理成章了。
齊魯晚報:您的下一部作
品將會是怎樣的?
皮皮:將會是一塊令人發
笑的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