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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聃
今日論衡
之世相評彈
雲南開遠的六千多人被屏蔽於時代之外。他們沒法去銀行存錢,沒法旅行,沒法考學、沒法打工,甚至不能合法結婚。他們中的一些人居住在開遠市往西不到10公裡的一個叫馬頭坡的村子裡———可事實上,並不存在馬頭坡這個村莊。即使在當地最新版本的行政地圖,它也被標記為荒蕪的山坡。而這一切,只因為他們是自發遷移來當地的移民,這些外來者都沒有戶籍。(10月30日新民網)
距離城市不到10公裡,卻被外界的現代秩序刻意地排斥,這六千多人生活在一個個『沒有年輪』的村莊裡,也生活在一個個『並不存在』的村莊裡。面對如此的境遇,不知他們心中有著怎樣的五味雜陳,我所能想到的一個詞匯就是:文明外的孤獨———還有什麼能比它更能形容這一切呢?他們的村莊外界,第一代身份證即將停用,戶籍制度的改革也在進程中;而他們,依舊是被遺忘與被損害的一群人。
倘若說自發的遷徙需要用『被完全遺忘』的結果來作為代價,那麼它已經成了不可承受之重;倘若說六千多人的命運,以及他們所遭遇的舉步維艱,被習慣性地無視了數十年,那麼它表達出的,只能是大白於天下的事實:一切不過緣於『故意的遺忘』。
是的,這些村民是外地遷移來的人口;是的,行政管轄上的忽略固然有著歷史的原因,然而,『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這是憲法最底線的要求。既然生而為共和國的公民,那麼取得戶籍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是一個公民與國家的基本關系構成,也是一個公民不可被侵犯的權利。在這樣的審視標尺下,沒有什麼可以成為其『遺忘』的理由。而當這些村民被『熟視無睹』地遺忘數十年,這已是深度的權利漠視,不是『故意』又是什麼?
制造故意遺忘的,只能是當地管理者的常態缺位。這六千多人因為戶籍所遭遇的困難絕非一日一月一年,當地管理者也應該能經常性感知。作為一個困擾了數量頗多群體的公共性問題,當地管理者理應特事特辦,或者加急處理。背離常識的結果,只能說明當地管理者的某種惰性與擔懮:給予遷徙者戶籍,不僅『落戶』的手續麻煩,相關職能機構也不願去承擔這些『麻煩』。另一方面,倘若真讓這些外來者加入當地戶籍,此前因戶籍缺失造成的歷史遺留問題解決起來勢必更麻煩。如此之下,積極作為不如選擇放棄。
管理中的常態缺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更需要看到的是該舉動背後深層次的困境:即便置於良性進程中的戶籍改革語境,不少地方戶籍制度上的『打通』與『融合』仍不是容易的事情。而即便民意沸騰,它也無法對官員的不作為形成任何的問責力度。正因為如此,一遺忘就是數十年;正因為如此,當地官方至今拿出的仍是聊勝於無的『解決托詞』:只能提供一些幫扶政策,『戶口的問題在開遠是解決不了的,需要省裡或者紅河州裡做出安排』。
直面附加於戶籍之上的怪現狀,有媒體人曾發問:誰讓他們在自己的祖國偷渡?那麼,直面『沒有年輪的村莊』,我們同樣可以再問一次:誰讓我們的公民在自己的國家『沒有身份』地生存?那群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是這個社會難以抹去的恥辱胎記。而所有故意遺忘造就的傷害,都不可重演,都必須修復。
王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