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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寄洲在幹休所裏,偶然碰到了當年《苦菜花》的主演曲雲。
嚴寄洲,中國著名導演,八一電影製片廠元老級人物,代表作有《五更寒》《英雄虎膽》《哥倆好》《二泉映月》《再生之地》等,出生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關於電影的記憶中,一定都少不了嚴寄洲的作品。
年輕時在戰鬥前線摸爬滾打,排話劇、秧歌戲,後來調入八一電影製片廠,拍出了八一廠第一部故事片,獲得金雞、百花等衆多獎項,老來徹底退出影壇,擔任各種“官職”給自己的生活找樂子。嚴老爺子今年94歲高齡,不但耳不聾眼不花,還時常妙語連珠。一生拍了25部電影,老爺子這一輩子,段子是一段兒接一段兒。
過去圍着“電影”轉
奔赴延安城一個月後入黨
嚴寄洲的祖籍是江蘇常熟沙家浜,“就是出陽澄湖大閘蟹的那個地方”,老爺子喜歡如此介紹自己的家鄉。嚴寄洲自小生活在上海,家境並不寬裕,他在三大書局之一的世界書局做練習生,每月掙12塊錢。1938年,日本軍隊入侵上海,嚴寄洲失業了。當時,嚴寄洲和另外幾個夥伴參加了租界裏的國民救亡團,“我們年輕、膽子大,不是黨員,後來聽說敵人要抓我們。”
從國民救亡團的小組長那裏,嚴寄洲和夥伴們看到了黨內刊物《解放》。“這個黨內刊物特別有意思,16開本,封面是一個半裸女郎,從外觀看以爲是黃色畫報。從這裏,我知道了有共產黨有八路軍,小組長動員我們去延安,反正上海也呆不下去了,我們當即決定去延安。”母親將家裏的好衣服當掉一些,換了4塊大洋,嚴寄洲將這4元大洋綁在腰間,出發了。
走到西安,嚴寄洲和同伴的盤纏都已所剩無幾了,黨在西安設有辦事處。“組織問我們有什麼困難,有困難明天集合編隊時再提出來。我們一聽,可踏實了,晚上留下必要的路費,剩餘的錢湊起來,美美地吃了一頓羊肉泡饃。”轉天集合,有抗日軍事政治大學、陸軍藝術學院等多個編隊,嚴寄洲站到了抗大的編隊裏。從西安到延安還有10天路程。“我們去時延安的城門還沒有炸掉,聽到歌聲,我們興奮極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看到一大筐黃燦燦的飯,有人高呼‘哇,是蛋炒飯’,走近了才發現是小米乾飯。那時就吃小米乾飯煮土豆,也不覺得苦。”因爲參加國民救亡團,嚴寄洲早已名聲在外,到延安1個月後,他就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八一“第一片”被賀龍批評
戰爭年代,嚴寄洲先是進入晉察冀邊區的文工團,後進入賀龍率領的部隊的戰鬥劇社。深入前線,熟悉軍旅生活,讓嚴寄洲拍攝的軍事題材作品嚴謹真實,爲官兵羣衆演出,讓他懂得了什麼叫從觀衆出發。
1953年,嚴寄洲被分配到八一電影製片廠,此時,他還從未拍過電影。“我不願意來,八一廠當時叫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教育製片廠,我的戰友們都去了長影廠、北影廠弄故事片,八一廠當時只拍軍教片、紀錄片。後來陳波(時任八一廠廠長)跟我透露,八一廠也要搞故事片,我才決定來。”
八一廠的第一部故事片正是出自嚴寄洲之手,不過這部片子並沒有獲得廣泛讚譽,還被賀老總當面批評,但嚴寄洲很興奮,他知道自己從此邁入了電影的大門。“第一部片子叫《腳印》,片子只有30多分鐘,放出來就有人說,現在阿貓阿狗都能拍電影了。”非議是很正常的,但他沒想到,賀老總會爲這部影片親自找他談話。“我去他家時,他正在家看文件,看到我說:‘你來了?坐下。’”說到這,嚴寄洲開始學賀老總的表情和口音,惟妙惟肖,“‘嚴寄洲,你這個電影我看了,不像話嘛!一點藝術都沒有,你要向成蔭同志學習。’我連忙說,老總,我是初學乍練,以後我會好好地幹。”聽完這番話,賀龍很滿意,在賀老總家吃了碗炸醬麪以後,嚴寄洲離開了。這番外人眼裏嚴厲的批評卻是一種極大的鼓勵。
之後,嚴寄洲又拍了《這絕不是小事情》《戰鬥裏成長》兩部影片,《戰鬥裏成長》已經有了一些社會反響,但嚴寄洲還是不滿意。“我當時想,電影學院學習是沒我的份了,我就去電影倉庫裏調了中、蘇、美共5部我喜歡的片子,一遍一遍地看,足足看了一個半月。別人問我你幹什麼呢,我說‘我上自修大學呢’。”之後,嚴寄洲拍出了《五更寒》,一炮打響。
捧紅衆明星慧眼選“反派”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電影圈裏有“男看王心剛,女看王曉棠”的說法,這兩人都曾與嚴寄洲多次合作,王曉棠更是在嚴寄洲的戲中一炮而紅。除此之外,於洋、張良、斯琴高娃等許多優秀的影視明星也都是在嚴寄洲的電影中獲得了觀衆更廣泛的認可,當年的嚴寄洲,儼然是個造星導演,這還要歸功於他挑演員獨具慧眼。
“我找於洋演《虎膽英雄》裏的那個偵察科長曾泰,後來他問我爲什麼選他。我說好多演員總做地下黨的表情,左看右看的,肯定會被抓住,但角色身份又是不能公開的。我看過他在《保家衛國》裏飾演的民兵連長,眼睛裏有兩道犀利的光,塑造出他共產黨員的身份。”
《神祕的旅伴》是王曉棠的銀幕處女作,嚴寄洲選角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整天嘻嘻哈哈的還在跑羣衆演員的姑娘。“我找到她,她說我演不了,我說你得有信心,結果真成了。”有時,嚴寄洲的一部戲,甚至定了一個演員一輩子的戲路。“《英雄虎膽》中,方輝演土匪頭子李漢光。此前他沒有嘗試過反面形象,我找到他說,你瘦,穿個綢褂子,就像土匪頭子。一年後,我們在一次聚會上又見面了,方輝一見到我就說,嚴導你可把我一輩子都葬送了,自從演了李漢光,都是反面角色來找我。”
現在最愛那一口
離休後“官銜”不少最愛“試菜”身份
用嚴老爺子自己的話說,工作時,他只是個導演,離休了以後,“官職”反倒多了起來,這些官職,都是他晚年生活的樂子。
平日裏拄着柺杖在小區裏溜達,不用誰攙扶。熟人太多,逢誰都能聊上兩句。老夥伴的兒子生病了,他給人家寬心;熟人拎着東西走過來,老爺子伸手試了試,說句“拎不動”;看到小區門口有賣保健品的,老爺子嘟囔着“這些我都不買,我要買回鍋肉紅燒肉的”。今年94歲高齡的嚴老爺子,是他所在的蓮花池幹休所的黨委副書記。除了這個正式的官職外,老爺子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職務”,比如宣武區月餅品嚐委員會委員、北京愛犬協會理事、北京美食家協會會員,還曾任北京301醫院監督員。
“這個月餅品嚐委員會,每年組織我們去嘗月餅,每種口味都只給一點點,再給一杯濃茶,我吃完了記住那家最好吃的,讓我女兒去買,誰知道買回來的月餅跟品嚐的時候味竟然不一樣。”老爺子講起這段又氣又笑。
“301醫院的監督員權力可大了,我有時也會利用點‘職務之便’,有一次我在非探視時間去看病人,門口的保安不認識我,不讓我進,我說我是監督員,不看病人看病房,結果保安跟領導一彙報,那些領導全下來了,我把他們都哄回去了,跟他們說我看病人,不看病房。”那天,嚴老爺子利用“職務之便”在非探視時間探視到了病人,他自己講述時哈哈大笑,帶着點孩子般小計謀得逞的得意。後來,他把這差事推給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田華了。
北京美食家協會會員是他最喜歡的身份之一,因爲可以品嚐到各種美味,吃了還要給點評,嚴老爺子的點評總是直來直去的“重口味”。肯德基剛進北京時,在王府井開了第一家分店,請嚴老去品嚐,吃完了工作人員來調查顧客反饋。“我問他聽真話聽假話,他說聽真話,我說你要是聽真話,按我的口味,燒餅夾頭肉都比這個好吃。那工作人員只得說,看來真是口味不同。”
嫌素和醫生談判費心尋找點心
嚴老爺子愛吃,就算有糖尿病也擋不住他對美食的熱情,尤其愛吃肉。兩三年前,他每週還要吃一個肘子。有一次他去電視臺錄節目,主持人問他長壽的祕訣,他說是“每週吃一個肘子”,後來301醫院的醫生來跟老爺子抱怨,說醫院的糖尿病人都吵着要吃肉,就因爲看了嚴老錄的這期節目。
以前住院時,他也曾因爲伙食太素跟醫生“談判”,以“要出院”相要挾,並最終獲得“勝利”。嚴老還愛吃涮羊肉,醫生說可以吃涮羊肉,但不能喝湯,老爺子偏偏最好這湯泡飯,醫生的話被直接拋到九霄雲外。“其實我飯後的血糖非常高,但我寧可痛痛快快地活兩年,也不願憋屈着活十年。”嚴老的家中軍人很多,老伴是副師級,女兒是正師級,兒媳是正師級,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一個軍長三個師”,但實際上,嚴老這個“軍長”總被這幾個“師長”管着,他現在最大的心願是盼着即將結婚的孫子趕快給他生一個重孫,另外就是寫文章之餘煞費苦心地尋找女兒藏起來的那些點心。
本版撰文實習生顧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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