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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宋永紅,布面油畫
-未知的力量,倪有魚,布面綜合材料
-樓梯轉角,韓鋒,布面丙烯
以紙筆水墨完成的中國畫,以最極簡低碳的工具材料,呈現的卻是自然萬物的最生動無限的生命,中國畫的筆墨,早成為對物性的一種絕好修辭。據此一點,物性接通人性,讓各執一端的『心本』『物本』『生本』,因了如是的接通,或可得以克服各自的片面性,收益人和世界萬物的共生共榮。
物性連接天性(靈性)和地性(根性),並獲得了自我的個性。古希臘時就被譽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因其聰明,把文明一度化為自大狂妄,導致與物的對立,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物多被認作外部客觀存在而與性疏離,此因西學的心、物二元傳統使然(比如『唯物』與『唯心』),人性因之與物性分裂衝突,這種衝突,造成靠物、拜物的人同時又欲凌駕物之上,掩藏甚至否定自己的物性、根性,致使人成了無根的浮萍,輕狂、輕薄、輕浮,物亦在人的霸悍粗暴的侵犯下扭曲、變異。
若以中國古代文化觀審視,天地萬物性本一,人為萬物之一種,身心也不過物之表裡,故心物一體,謂人性,即便是特殊之物性,仍當以莊子『齊物』觀對待。
『畫道之中,水墨最上(王維《山水訣》)』,藝術領域,我們知道,中國的水墨藝術最是崇尚和沈迷自然,自然中的山水木石花卉草蟲在水墨畫裡無不靈動,特別表現出中國文化傳統裡那種尚物、尚神、至情、至性的自然觀,那麼細致入微、無微不至、畢生廝守、日夜相伴,如宗炳的『臥游』、如宋人的『格物致知』、如米芾拜石、如鄭板橋的『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木匠出身的齊白石,草根畫家,具備超常的根性與靈性,以對萬物的深愛,獲得『蛙聲十裡出山泉』的妙思,始有對小蝦的脫俗點化,終成一代藝壇巨匠。
中國水墨藝術的手段,也是極精妙且極『低碳』的。力求讓物的承載降至底線,『惜墨如金』『計白當黑』,體現的是對物的最大化的敬重,作為水墨畫材料的水、墨、紙,幾乎把物還原到元素狀態,又契合了中國自然觀的五大元素,墨可作為『金』『火』『土』的濃縮結晶,天然植物纖維制成的紙視為『木』,『水』在中國畫中成為調和劑。從而,使自然、物之本性呈現至化境程度,所謂神差鬼使、躍然紙上;敏感的宣紙,在可控與不可控之間,在收與放之間,相應的互動妙趣天成,所以,國畫大師齊白石纔得出妙在『似與不似之間』的不二法則;中國畫的筆稱為毛筆,稱為毫,洞察秋毫、不差分毫,『差之毫厘,謬之千裡』,這種態度可以解讀為一種品性,人性相遇物性的品性,一種大德的品性,對物的珍愛、敬重與敬畏,甚至是驚天地、泣鬼神的悲憫之心,這其實也是中國文化傳統的一貫主張。
雖然,面向未來的當下,不會亦步亦趨地活在過去,但是,反省物在,回味傳統的物性觀,卻也具有著『生成』未來的意義,就如中國水墨藝術所透露出的東方文化傳統理趣,對當代文化、文化的當代性也將具有普適價值,進而,續接歷史文脈的人文思想方法,益於人類文史觀念的更新昇級。
今人,以西方的開放、探險精神,與東方的洞察、體悟態度結合,或許再加上西人的思辨與國人的意會,必將讓物性在全新語義中再度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