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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威
文/李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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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頭漫畫/張濱
上月底,第三批全國文明城市名單公布後,東莞社會池水翻波。許多深愛著這座城的人,擔懮東莞蟬聯失敗。那是一種很容易理解的忐忑,就像幼兒園的孩子們在擔心這周還能不能再拿到小紅花。
文明城市的評選是一次次的考試,沒有人能對考試成績有絕對的信心,盡管那些題目的答案都像是標准化生產的工業品一樣的齊整。然而,往往正是一些固定、明確的評價標准,容易讓人犯糊涂,尤其是當這種工業化的『產品標准』被應用到對『文明』這類本身不適合標准化的概念進行評價的時候,糊涂感來得尤其強烈。就像用方程式去解釋藝術和哲學,理智得讓人空虛。
我們當前的城市文明其實是一種工業化背景下的文明,它的評價體系看似健全而規范,事實上卻讓文明成了主體,站在文明邊上的人,卻成了一個個證明文明的工具。
就像東莞工廠裡的一條條流水線,產品相關參數的控制最重要,至於流水線上的工人怎麼想,則變得無足輕重。於是他們基本上也不『怎麼想』,只是機械地重復著一個個標准化的動作。所以當農民工的歷史足夠長,長到出現了『新一代農民工』的時候,我們就發現,那些老去的一代雖然有著二三十年的經驗,卻依然是農民工,頭腦沒有因為時間的積累而豐富起來,手腳卻因為年齡的增長而無奈地緩笨。進入這個工業化大潮的時候,他們很簡單,出來的時候,變得更簡單。
這就是我們對當前的文明的擔懮:我們已經不懂得設計文明,反而一直稀裡糊涂地被文明設計著;我們以為自己在標准化地生產著文明,事實上卻被文明標准化地生產著。如果說文明是一所房子,我們進行文明建設的時候,不是首先構思它的實用、美麗、和諧與富於傳承價值,而是從頭到尾都在計算著物料、結構和工程的進度。所以我們在東莞建造了遍地的一模一樣的房子,放大到全國各地,我們則建造了遍地一模一樣的城市。
當不同城市的文明因為評選需要而不得不被比較的時候就發現,工人是一樣的懵懵懂懂,房子是一樣的四棱八角,大家其實都一樣,那麼最後誰是『文明城市』,當然就難免心中忐忑。贏了,贏得不踏實;輸了,輸得不服氣。
這不是在質疑和檢討『文明城市』評定標准,而是在反思我們對待文明的態度,以及建構文明的出發點。一個由行政權威主導的評定行為,它必定天然灌注著上級的引導性和下級的功利性,它會成為一種用以誇耀的『成果』,浸透著乾巴巴的官場理性。然而文明的發展本身並沒有一個統一而明確的目的,它原本只是人類向善的本能,追尋精神的平靜與豐富的本能。
不知道『文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一個形容詞的,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文明被異化成擠乾了水的海綿,就是因為它成為了一個形容詞。『形容』表明人們有了目的性,目的性隨後演繹為量化標准,標准使得文明最終與人相分離。無法衡量一個城市的人們的知識豐富、思維鮮活程度,因此就把圖書館、報刊亭的數量作為等同物;無法衡量一個城市中人們的善良多寡和愛心厚薄,於是就把治安發案率和捐款數量作為等同物;無法衡量一個城市中的人們快樂多少、幸福幾何,就把國內生產總值和居民收入作為等同物……但它衡量的始終是物,而不是人。
怎樣纔是文明的?說不清楚,一旦說清楚了就不是文明了。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文明水准無跡可尋,文明的判定,應該適用判例而不是條文,條文死板而有限,判例靈動而無窮。比如救人昏迷的民警李結華、助學成癡的坤叔、外來工子女共同的『爺爺』徐祥齡、建造了100所希望小學的老人王錦輝……他們就是東莞幾千年歷史長河中多如恆河沙數的文明實例中最切近的榜樣。用數據去解釋文明時,我們會忐忑不安;以他們為榜樣去發展文明,我們一定坦然而自豪。
『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古老的智慧告訴我們,文明其實只是一種美麗的感情流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