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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瑾簡歷】金杜律師事務所合夥人。畢業於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取得法學學士和法學碩士學位,於1998年獲得中國律師資格。曾在二十多起反傾銷、反補貼、保障措施案件中代表來自美國、歐盟、日本的跨國公司以及中國企業應訴,積累了豐富的執業經驗。在WTO事務方面,肖瑾律師曾代表中國政府參加了十餘起WTO爭端解決案件,並在某多邊貿易協定談判中作爲中國政府的談判律師。
□本報記者辛紅
從來沒有過海外留學經歷,他的助手卻全部是海歸;
作爲律師,他90%的精力放在代表中國政府參與WTO爭端解決上;
他自嘲坐了十年“冷板凳”。但他樂此不疲,只因爲喜歡談判時或聽證時面前的牌子:中國。
肖瑾,金杜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自2001年11月11日中國加入WTO以來涉及的31起WTO爭端解決案件中,他和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參與了十幾起。
成敗決定於細節
肖瑾是無意中闖入WTO爭端解決這個特殊、高端領域的。對外經貿大學畢業後,他做了幾起反傾銷案子,沒想到一腳踏進國際貿易法領域,卻在WTO爭端解決上做得風生水起。
入世之初,中國政府大規模地以第三方身份參與WTO爭端解決程序。肖瑾碰到的第一起第三方案件是歐盟訴韓國對造船行業補貼的案例。韓國除了積極抗辯外,還提起反訴,稱歐盟也對造船業有補貼並有單邊報復行動。最終這起案件韓國贏了。中國律師們意識到,在被訴的同時也要有主動應對的策略。
從2003年至2006年,肖瑾和他的團隊“摸着石頭過河”,逐步掌握了WTO案例的研究方法、WTO程序的主要特點。
因爲表現出色,肖瑾和他的團隊在2004年至2005年間,還代表原國防科工委參加經合組織(OECD)新造船協定談判,有力地維護了我方的利益,獲得高度評價。
經過6年的“蜜月期”後,該來的還是來了。2007年4月10日,因知識產權美國將中國訴諸WTO爭端解決機制。
肖瑾說,這是中方在WTO的第一次被訴。該案涉及到我國20多個法律法規,包括刑法、著作權保護法等,如果美國的訴請得到支持,中國將面臨修改有關法律法規和相應調整行政管理制度的危險。
“WTO爭端解決中,中國律師的作用很重要。比如,美方認爲盜版500張才追究刑責的門檻太高,應該兩張就追究。中方律師就要解釋中國的法律制度並不像美方理解的那樣片面,比如500張的追訴門檻是累計計算等,律師還要蒐集大量案例來全面證明中方主張。這是外國律師難以做到的。”肖瑾說。
在雙方較量的過程中,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其中,雙方差異有相當一部分來自於翻譯,甚至對法律條文中頓號是“或”還是“和”的意思,雙方都要爭執半天。
肖瑾告訴記者,事實上,早在2006年,中方就聽到了美方起訴的風聲,金杜做了20萬字的分析報告。
在事先的準備工作中,律師團隊設想了美方的訴點,研究了國內法律法規,查詢了WTO案例庫,發現WTO條款中並沒有相應的案例,於是律師團隊轉向研究WTO《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的談判歷史。
爲什麼要研究協定的談判歷史?肖瑾說,在沒有案例可引用的情況下,全面回顧談判歷史可以有效澄清雙方對於條約理解的差異。比如這起案件中有一個爭議關鍵詞是“商業規模”。中方認爲必須具有一定社會危害,美方認爲兩張盜版就構成商業規模。中方律師們找到了上個世紀80年代的一份談判草案,這份草案中對於“商業規模”的定義有討論,且有利於中國。
2009年1月26日,專家組做出了最終報告。中國知識產權犯罪案件刑事追訴門檻這個核心問題,中方得到支持。
有120%的把握才能贏
在WTO爭端解決程序中,並非所有的事情都一帆風順。
2008年9月22日,針對美國做出的4起雙反案件裁決,中國政府向WTO提起訴訟。
“這是中國與美國第一次單挑,案件歷時兩年半。”肖瑾說。專家組階段,中方律師表現雖好好,但出乎意料裁決結果中方几乎全敗。
上訴階段,律師同樣表現出色,常常逼得對方無話可說。讓肖瑾印象深刻的是,當時中方引用了一份聯合國文件,認爲這份文件反映了國際習慣法的概念,美方雖不這樣認爲,卻無法解釋清楚。
讓美方尷尬的還有如何看待專家組裁決結論。由於專家組推理過程存在瑕疵。美方律師不能說不同意結論,便想方設法去圓,局面瞬時非常緊張,最終美方結結巴巴無法自圓其說。
最終上訴機構支持了中國。事後,肖瑾也在反思。他說:“遇到挫折的時候,一定要及時調整訴訟策略,並站在中立第三方的立場看待問題,才能尋求更好的結果。此外,中國在WTO爭端解決程序中要贏,有90%、100%的把握都不夠,要有120%的把握才行。”
最大挑戰來自語言和案例
雖然沒有海外留學經歷,但肖瑾的英文非常好。經常WTO開庭後,人家問他:“你的英文那麼好,在哪學的?”
他主要是在工作中學的。用非母語語言準確表達自己的觀點,是WTO律師面對的特別大的困難。比如在美方訴中方知識產權案中,中國法律規定中的“應”該如何翻譯就有歧義。美方認爲是shall,專家組認爲是should。
由於語言習慣不同,人家會認爲中方的翻譯有時不那麼“法言法語”,甚至文化習慣的差異也會導致庭上交鋒。
除了英文要好外,WTO律師還要深入瞭解國內法律、熟悉WTO案例。肖瑾說,WTO案例靠幾十年的積累形成了100多個案例,每個案例有兩三百頁報告,如何從幾萬頁的材料中快速檢索相關案例,並用來發展自己的抗辯觀點,對中國的律師而言是挑戰。因爲大陸法系的律師更熟悉法律條文,英美法系的律師對此顯然有着天然優勢。
自稱不善人際關係的肖瑾找到了一條最適合他的路,這個令他充滿興趣、信仰和激情的領域,讓他活得“很純粹”,並體會到別人難以體會到的自豪感。
他記得很清楚:律師團隊2004年代表原國防科工委參與談判時,結束後,一些小的發展中國家代表走到他面前祝賀他取得成功,職業自豪感和責任感無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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