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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想?就是把整個物理大廳和外面1800平方米的導管大廳都用設備填滿!”在世界上最好的研究型核反應堆之一——中國先進研究堆旁,手扶着自己的寶貝譜儀,劉蘊韜躍躍欲試。
儘管,反應堆尚未正式運行;儘管,能放下13臺譜儀的導管大廳目前僅有兩臺就位,但這位39歲的中國原子能科學研究院中子散射實驗室主任,對未來充滿信心。
“科研人員與科研管理者之間缺乏溝通”
“前一段時間我們國家在鐵基超導領域取得了很多高水平的成果,但論文發表的第一作者都是外國人。爲什麼?就是因爲我們要用人家的中子散射設備才能完成實驗。全世界50多個反應堆中子源裏,法國的最好。他們依靠反應堆建了46臺設備,一箇中子散射中心每年在《自然》、《科學》、《物理評論快報》這樣的學術刊物上能發表一百多篇論文。”撫摸着中國先進研究堆厚厚的金屬防護罩,劉蘊韜說,“如果達到設計指標,我們的研究堆就能和澳大利亞、德國媲美,並列世界第二!”
“中子散射技術是人類探索微觀世界的‘探針’。你看,這是利用中子散射技術觀察到的汽車發動機氣缸的內部運行情況,活塞怎麼動、汽油霧化到什麼程度最省油,以前沒法知道的情況現在一清二楚了……利用中子散射技術,我們可以探知很多紅外線、X射線也‘看不到’的微觀世界奧祕。”物理、化學、能源、材料、生命科學、考古……對中子散射在各個領域中的應用,劉蘊韜如數家珍。
“實話實說,這些都是中子散射技術最直觀的應用,我們要抓住與每一個來參觀的領導溝通的機會。”劉蘊韜坦言,幾年前自己剛回國的時候,總是抱怨科研管理人員看不到這項研究的重要性。“後來我明白了,作爲管理者,他們哪能每個領域都精通?科研人員與科研管理者之間缺乏溝通。因此,現在我們主動去做溝通工作,只有讓管理者理解我們在做的是什麼,纔會支持我們。”
“用管理工程的模式來管理科研,違背了科學研究的規律”
“爲什麼咱們出不了科學大家?”言談中,劉蘊韜的思緒顯然跳出了實驗室、研究院的小圈子,琢磨起了全國科學界都在思考的大問題。
“我覺得,是因爲我們的科研體制太過追求短期效應——兩三年就要出成果,而且目標不能低於預期。做科研就要有風險,充滿不確定性,研究纔有意義。不能寬容失敗,科研人員哪敢冒險?怎麼創新?另外,在研究過程中不能調整目標——明明在科研工作中發現了更好的研究目標,也沒法做,只能按原定計劃來……事實上,國內現在很多時候,是在用管理工程的模式來管理科研,違背了科學研究的規律。”
曾在德國一家國立研究機構做訪問學者的經歷,讓他感觸很深:“他們的負責人告訴我,因爲是國立研究院,所以他們專門承擔符合國家中長期科學需要,有風險、有挑戰性的課題,但只規定研究方向,不預設具體目標。每過幾年,國家組織獨立專家委員會對項目評審,研究進展與國家投入是否相稱。如果做得不好,負責人會被辭掉,但這些符合國家需要的項目不會中止。反觀國內,研究持續性卻很差,往往是有錢就做,沒錢就算。”
“我們的研究機構往往缺乏資源共享的意識”
“如果國家能解決研究堆的運行經費,我的備品備件或許就有着落了!”劉蘊韜心裏念念不忘的,是爲實驗室已經裝備的幾臺譜儀配齊探測器的備品備件。“探測器就像譜儀的‘眼睛’,如果壞了,從國外採購至少要半年。反應堆運行着,但工作一耽誤就是半年,這是多大的損失啊!”
目前,中國先進研究堆由研究院和中核集團負責管理。“我覺得,國家對於這個研究堆的支持,不僅是運行費用的投入,更應該從國家全局的角度考慮如何把這個科研平臺用好。我們希望把服務支撐體系建設好,向全國用戶開放。”劉蘊韜說。
“我們的研究機構往往缺乏資源共享的意識。”劉蘊韜拿自己的親歷爲例說,“在我曾工作過的那家德國研究中心裏,我的鑰匙可以打開所有實驗室的門,使用什麼樣的設備,只要安排好使用時間就可以了。而在國內,往往是誰建設,設備就是誰的,很難實現共享。”
事實上,在呼籲改善大環境的同時,在劉蘊韜所領導的實驗室內部,合作共享已是共同行動——實驗室研究人員每次出差都必定帶回相關資料存入公共資料庫,僅幾年工夫,實驗室擁有的電子資料庫從一片空白啓動已累計近70G;實驗室每臺譜儀的負責人只負責設備運行、維護,所有實驗室的人都可以申請科研項目,用任何一臺設備。
資料、設備的共享,不僅解決了資源分配的問題,更改變了整個實驗室的科研生態。
“如果往下踩別人,你就註定要往下走;如果往上託別人,你一定也會向上升!”劉蘊韜說。
(本報記者邢宇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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