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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家傅聰在一次回答記者採訪時說:“大多數人,也許一生都無法體會到我每天在音樂中享受到的快樂。這個世界難以進入,更難以脫開,因爲它太美、太迷人了。這種樂趣難以描述,我只能用‘悠然心會,妙處難以君說’來形容。”
傅老的這番話言簡意賅,不僅是他個人的夫子自道,也點明瞭愛樂的真諦,我深感共鳴。
首先:“大多數人,也許一生都無法體會到我每天在音樂中享受到的快樂。”也許有人會說,傅老是鋼琴家,他自然會這麼說。其實不然。有多少音樂專業人士,僅是將自己的職業當飯碗,他們雖然從事音樂,但不一定熱愛音樂,自然就談不上在音樂中能得到多少樂趣。其次,我們稍加分析,就會發現,藝術領域豐富多彩、林林總總:音樂、舞蹈、繪畫、書法、小說、詩歌、散文……而每個門類又可進行細分,都有各自的愛好者。但如果作一下統計,幾乎可以肯定,愛好音樂(這裏指古典音樂)的人數最少。
那麼,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請看傅老接着說:“這個世界難以進入。”難以進入的原因首先是由人的生理決定的。據測試,人對外界的感知能力,視覺能達到85%左右,而聽覺只能達到15%左右,可見聽覺的難度。與其他藝術相比,音樂最抽象,還涉及到其他的方方面面;文化修養、音樂常識……最重要,要有一份獨特寧靜的心情(尤其是在紅塵滾滾、物質至上的當下)。我的資深樂迷朋友、語言學家、散文作家徐家禎先生,他在澳洲的阿德萊德寓所辦了十年音樂講座沙龍,共一百多期,有數十人蔘加,但徐先生說:十年沙龍,顆粒無收,沒有培養出一個樂迷。可見傅老說的“這個世界難以進入”並非虛言。
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相比視覺,聽覺雖然有侷限,但越是侷限,反而越能激發人超強的感受力;越是抽象的藝術,往往越能激發人的審美想象力。我有位朋友,自幼對各類文化藝術都有興趣,其中最迷書法和文學,年輕時的理想是當個書法家或作家。當他剛接觸到古典音樂時,也並不是一下子就迷上的,其間大概經過了十幾年的“孕育”。當這顆音樂的種子長成參天大樹時,他已年近四十了。到了那時,他才深切感受到,古典音樂帶給他的享受和靈魂的洗禮,超越了以往的一切,令他“更難以脫開,因爲它太美、太迷人了。”我想,凡是樂迷,大致都有類似相同的心路歷程。
那麼,又該如何描述古典音樂的“美”和“迷人”呢?傅老認爲:“這種樂趣難以描述,我只能用‘悠然心會,妙處難以君說’來形容。”這裏傅老也不是清高。美好的音樂應該要與衆分享,但音樂確實又難以用語言來完全描述。海涅有句名言:語言結束處,就是音樂的開始處。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看來,唯有真正被音樂感動,真正進入音樂的意境,真正熱愛音樂,彼此才能“悠然心會”——那是多麼迷人、多麼享受、多麼至美的境界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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