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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戰落幕美軍沒有歡呼
回歸2003年3月20日,一枚從科威特近海發射至巴格達上空的“戰斧”式巡航導彈劃破夜空。以此為原點,一場九年戰爭打響,一個戰爭泥潭出現,一段血淚戰史正式落筆開篇。
相隔近九年,美軍降旗收兵,全數撤離,似乎為這場戰爭畫上句號。撥開戰火硝煙望去,美國人轉身回首,卻依稀發現這不是戰前希冀的那個伊拉克,太多的不同,太多的意外。
【回顧】
拉倒薩達姆銅像後,美國人原本以為伊拉克人會大肆慶祝,卻在巴格達街頭看見了哄搶、縱火和劫掠。
美聯社評價,不去對比今天的伊拉克和過去的伊拉克哪一個更好,但明了的是,伊拉克現政府的負擔,遠重於薩達姆政府。在美國一方,這場打了8年多的軍事戰爭,已然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具爭議的政治戰爭。
不很簡單
對於美國,開戰初始,一切都很簡單:除掉薩達姆·侯賽因,搞掉他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然後,在阿拉伯世界的腹地扶植一個親西方的新政府。
這些簡單的目的,在隨後的8年裡,付出了將近4500名美國人和超過10萬名伊拉克人的性命。即便如此,在撤軍時,美國人也不敢說,如今的伊拉克就是戰前他們想要的那一個。
這些簡單的目的,一個一個成為“野心”,美國撤軍之後,這些“野心”更難按照美國的意願去實現。
美聯社斷言,美國降旗撤軍的今天,人們還無法站在歷史的角度去評判伊拉克戰爭。未來幾年伊拉克的命運,纔是真正評價這場戰爭的依據。但是,在美國一方,這場打了8年多的軍事戰爭,已然成為美國歷史上最具爭議的政治戰爭。
不太知曉
也許這場戰爭再次告訴美國人,推翻政權是戰爭中最簡單的任務。拉倒薩達姆銅像的那張畫面,也僅僅是個標志。隨後,美國人發現,用美國人的思維去思考伊拉克,只會碰撞出各種意外。
推翻薩達姆後,美國人發現,薩達姆不是真正的權力中心,真正的影響力也許在這位阿亞圖拉手中,也許在那位遜尼派長老手中。摸尋許多年,美國人也沒有找到個答案。
推翻薩達姆後,美國人宣稱,要給伊拉克帶去“新伊拉克的新思維”,但卻發現,大多數伊拉克人不接受。摸尋許多年,美國人乾脆不再在公開場合推銷美國思維。
美國人不理解為什麼伊拉克人不接受“新伊拉克”,相反,美國人卻越來越了解伊拉克。2003年前,美國人哪裡會知曉那麼多伊拉克地名。但在2003年後,費盧傑、阿布格裡卜……成為美國民眾耳熟能詳的音符。美國人看見了薩達姆在地窖中被揪出的畫面,美國人看見了薩達姆被施以絞刑的視頻,但美國人同樣發現,薩達姆沒有所謂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更加現實的是,美國人發現,伊拉克這個遙遠的國家,每年要從美國國庫掏走數以十億美元計的資金。
不好理解
戰爭頭幾個月,美國人蒙受薩達姆政府軍的還擊;第二年,出現了以遜尼派武裝為主的反美抵抗;但到了2007年9月,美國人突然發現,曾經遭受薩達姆血腥鎮壓的什葉派武裝也揭竿搞起反美武裝活動。那一年,美軍蒙受最慘重人員傷亡。
薩達姆不容“基地”組織存在於伊拉克,盡管“基地”也是遜尼派。薩達姆走後,“基地”進駐伊拉克,成為反美的主要派別之一。
一亂就是好些年。遜尼派和什葉派武裝在伊拉克制造各類襲擊,讓美軍首尾難顧,應接不暇,疲於應付。西方媒體坦言,美國人不理解,為什麼美軍幫助伊拉克人清除了獨裁的薩達姆,卻要遭受這些先前不曾預料到的抵觸情緒。
與硬碰硬的軍事交鋒相比,美國人更怕情緒上的對立。也許,更難理解的是,美國人幫助伊拉克人搞選舉,幫助伊拉克人重獲“民主”,但一屆又一屆政府為什麼不像預料的那樣支持美國、跟隨美國? 2011年,華盛頓最大的驚訝是,伊拉克政府居然沒有挽留美軍留駐。盡管從美國國內政治角度出發,撤軍也有必要,但按原先設想,伊拉克至少應當是美國在那一地區的重要平臺。現如今,只能算是個歇腳點。
不再聽話
話說開戰之初,美國人預先得到了什葉派和庫爾德人的支持。美聯社稱,當初的庫爾德人和伊拉克什葉派就像是被憋在罐子生存的派別,薩達姆和他的阿拉伯復興社會黨就是罐子頂部的蓋子,一蓋就是幾十年。
一旦把蓋子打開,獲得自由的庫爾德人和什葉派就不會再像當初那樣“聽話”。這一點,美國人在把蓋子打開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清楚感受到。薩達姆銅像被拉倒的第二天,美國人在什葉派聖城納傑夫安排了一場和解會議,邀請了什葉派諸多重要人士出席,其中包括一名剛剛結束流亡返伊的什葉派重要人物科伊。會議還沒有開始,科伊在踏入清真寺的前一刻遭人亂刀當眾砍死。美國人清楚,最大嫌疑人是另一名什葉派領袖薩德爾,但沒有證據。
不很太平
美國人沒有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拉倒薩達姆銅像後,美國人原本以為伊拉克人會大肆慶祝,卻在巴格達街頭看見了哄搶、縱火和劫掠。
對於這些街頭上的暴力,美國大兵只能站在一邊,用鄙夷的眼神觀望,他們不參與,不阻止,因為在戰爭之初,街面上的“民事”暴力不屬於美軍任務范疇。
當年開啟戰爭的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當時評價,“亂象叢生。自由的人們自由地乾了許多錯事、壞事,甚至犯罪。他們原本應當自由地開始生活、做精彩的事情,那纔是應當發生在伊拉克的事情。”美國認為“應當”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至今都沒有發生。
遜尼派不滿於美國人把權杖交給什葉派,什葉派不滿庫爾德人鬧自治,庫爾德人則在暗中索取土耳其的支持。
接下來的日子更不太平。2003年8月,聯合國駐伊辦事處遭卡車炸彈襲擊,聯合國駐伊代表等20名工作人員喪生。兩個月後,火箭彈飛入美國綠區內的拉希德飯店,炸死一名美國軍官。
到2003年底,美國人開始明白,這將是一場持久戰。事實證明,與薩達姆交戰相比,與反美武裝的戰斗更加殘酷。美兵屍體被懸於費盧傑的一座橋下,美國人質遭斬首前的驚恐眼神出現在網絡視頻中,美國軍車被大火燒成灰燼。伊拉克,不像阿富汗。美國人在阿富汗以塔利班和“基地”為對手,而在伊拉克,美國人的對手叫做“反美武裝”,一個過於籠統的名稱。
不感興趣
薩達姆被施以絞刑後,美國人開始繪制一幅新伊拉克的圖景。但這個圖景的描繪者,與大多數伊拉克人,不在同一個平臺上。
美國退役上校菲利普·德爾默從伊拉克戰場上返回美國後,組建起一家公司,重返巴格達,嘗試幫助當地人建立“市政委員會”。他一度高呼,要讓伊拉克人嘗嘗“民主的甜頭”。
市政委員會還真的組建起來。但叫德爾默“傷心”的是,這個委員會沒有接納建議,不把城市用水問題列為第一樁討論的議案,而是應什葉派人物薩德爾的要求,把巴格達近郊的薩達姆城更名為薩德爾城。美聯社說,這些年,美國人逐漸清楚,伊拉克人對如何壯大本教派勢力的興趣高於一切。
不好記憶
對於那些回到美國的作戰士兵而言,伊拉克戰爭,是戰爭嗎?
它沒有拯救太平洋島嶼的那種場面,沒有諾曼底登陸的那種名聲,沒有民眾用花夾道歡迎士兵的影像記錄,它甚至沒有攻城略地後的那種穩固,美軍的敵人無處不在。倒是汽車炸彈和人彈深刻地留在美軍士兵的記憶裡。
在這場歷時8年多的戰爭中,所謂的戰爭“進展”無非是一些數據,最有代表性的“進展”是,今年各種暴力事件比去年下降多少多少,人員傷亡下降多少多少,僅此而已。美國參議員麥凱恩先前對伊戰有個形象比擬:“我擔心的是,我們正在伊拉克玩打地鼠游戲。”其實誰是“地鼠”還不知道。一名24歲的美國排長告訴記者,“每次我們外出都是用跑的方式,因為一旦你站住了,就會被射殺。”
不叫民主
對於伊拉克人而言,伊拉克戰爭,真的結束了嗎?
在這個國家,至少在今天,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各種襲擊的目標。遜尼派,特別是“基地”支持者,視什葉派為伙同美國的敵人;而什葉派,則把遜尼派看作薩達姆的支持者和同情者,斷定他們想卷土重來。
正是在這種交織的仇恨間,在市場中買東西的婦女會成為襲擊目標,在偏遠的沙漠地帶會出現群屍坑,綁架時有發生。美聯社說,幾乎每一個伊拉克人都有親戚或朋友在過去的8年間死傷或者失蹤,僅僅2006年10月一個月,就有超過3700人遭屠戮。
一些伊拉克人選擇離開。聯合國數字顯示,2006年底前後,約旦和敘利亞每月收留伊拉克難民約10萬人。
美聯社統計至2009年4月的數字顯示,伊拉克戰爭以來,至少11.06萬伊拉克人死於各種暴力,不計入失蹤人數,因此實際數字可能更高。伊拉克什葉派人物巴哈德利說,“看看,這就是他們給伊拉克人帶來的民主。”
不是終點
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12月15日在撤軍儀式上講話,讓美國士兵帶著“驕傲”離去。
每一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驕傲。但對於美軍離開後的伊拉克人而言,他們來不及驕傲,他們亟待重建國家功能。
炸彈依舊在爆炸,槍手仍在襲擊檢查站。
美聯社評價,不去對比今天的伊拉克和過去的伊拉克哪一個更好,但明了的是,伊拉克現政府的負擔,遠重於薩達姆政府;盡管如今伊拉克有了更多議員,但相比過去,他們卻缺少一個共同的目標。美國人降旗收兵後的伊拉克,面臨一場更加艱巨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