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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王冬齡書法作品《西湖十景之柳浪聞鶯》。
宋蘇東坡詞《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草書)王冬齡
王冬齡的書藝,已成當代備受關注的文化現象。能被稱為當代文化現象的藝術不多。首先,王冬齡的書寫已經不再是他個人書齋裡的事。一方面他的書寫貼生活很近,他書寫的內容從歌詞到熟悉的名詩句,信手拈來,那橫寫的字句,像一行行隊列,又如一面面文字的高牆,鼓蕩著昂揚的時風,清新而跳躍;另一方面他的巨幅狂草,已成為難得的書藝表演。無論小札還是巨書,王冬齡把書寫變成眾人身邊的樂事,變成西湖的一道人文奇觀,這是我們稱其為當代文化現象的第一理由。
中國的書法與繪畫,絲連繭結,同源同宗,同理同道。雖早在戰國秦漢即成『純粹的書法』,但在手札和書論中,卻只將書法與繪畫作一例相看,要緊處總以自然景物的形神之象來把握書藝之象。書法實質上是中國人心性中更為日常化的『繪畫』,是中國詩性表達的獨特的『繪畫性』載體。王冬齡近年來的書藝,似乎正把書法的這種內涵演化為某種用筆暢懷的快意,並努力地將中國文字的可視的意涵通過筆意化入各種亟待開發的圖像中去。他的大狂草本身就如書如畫,亦書亦畫,在他那罕見的逍遙自在的氣度下,這些作品書畫同體,似乎正在完成一場當代視覺藝術的超越。《西湖十景》正是一種代表,在那裡,圖像與書法,點劃相融,形意相生。書藝為氣,湖山為韻,兩相照應,互為交鋒,筆落驚風雨,墨橫動山月。這樣一種如畫的書藝與歐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來的抽象表現主義繪畫已然不同,更多中國的韻意,更深湖山的親切感,更少觀視的糾結。
中國書法的用筆、結體、章法、氣度與書寫者的形神相融。寫字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性、涵養、情懷。但這絕非說書法是心理學研究或測字看相的把戲。王冬齡的巨幅狂草不僅是一種書藝的現場表演,更是一場以書法為載體的精神同游。現場是起興的場所,所寫的文字是興發的依傍。無論是《逍遙游》、《道德經》抑或《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那文字千古流傳,已為萬人所寫,如今面對,有若大江行舟,舟行千載,江水卻不復東游。王冬齡往往一襲紅衣,『大用外腓,真體內充。』此時的王冬齡由心感而體動,取精用宏,已登雄渾之境。眼下的文字,只若煙雲,『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那真正動起來、扶搖跋扈的是他的身形,那不離環中之妙、堅守核心的是他的心性。與此同時,眾人的手眼也系在那一杆筆端之上,一道興發,一道感動,伴著怦怦的心跳,筆下展現的也正是眾人的心語。王冬齡的狂草已成眾人的心跡。技可通道,那純然的書寫,如同一條靈活跳蕩的河流,用於抒發正被創造和誘發出來的心靈版本。觀看者隨著這杆筆,如若書寫者一般,心向大道。王冬齡的書藝是直抵中國文化核心之處的。
明末西湖畔曾有一座美麗的游舫,舫名『不系園』。莊子說:『飽食而敖游,泛若不系之舟。』王冬齡的書藝正是這不系之舟,它沒有框框,沒有止境,帶著我們放懷不系,藝行天涯;帶著中國的書法,常游常新,登臨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