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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家醫院看病,坐在大廳裏候診,隨意瀏覽靠牆立着的宣傳展板,其中一組是關於防治高血壓的,從左到右擺着,按序號共有8塊。但我看來看去,就是沒有第四塊。第三塊後面緊接着是第五塊,文字當然就銜接不上了。也不知道第四個板塊哪裏去了。緊靠這一組,另有一組,共3塊,從右看,是1、3、2 ,從左看是2、3、1,反正都沒按順序。一年多的時間裏,我到這家醫院看了好幾次病,這兩組宣傳展板都一直那樣擺着,好像動也沒有動過。
這是一個小小的細節,卻不能不讓我連連搖頭。這裏面至少透露了這樣的信息。一、當初擺放這宣傳展板的人,是多麼地“馬大哈”,不經意地擺在那裏,壓根兒沒有細看,就得勝回朝了。二、這醫院的相關領導,未必沒來這裏檢查和視察過,卻誰也沒有發現少了一塊和擺放次序混亂。三、這是一家大醫院,單是這候診大廳裏,醫生、護士來來往往不斷走動,竟然也沒人發現這宣傳展板擺放的毛病——並非他們不能發現,而是自這些宣傳展板擺放在那裏以後,他們就誰也沒有看過一眼。是啊,那是給來這裏看病的患者及其家人看的,證明我們已經做好科普工作了,再看它幹什麼呢?於是便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地那樣擺着了。
當我看過這“語無倫次”的宣傳展板,再去看這裏牆上張貼的服務承諾,對那諸如“認真負責”、“一絲不苟”等等的說法,就不能沒有幾分懷疑了。連擺放宣傳展板這樣的事情都沒有做到認真負責、一絲不苟,在其他方面能嚴格地認真負責、一絲不苟嗎?
由這個小小的細節我想起看到過的一個史料。中日甲午戰爭前,清朝的北洋海軍編隊曾去日本訪問。北洋海軍的軍艦都是從歐洲購進的,是當時很先進的軍艦,配置精良,艦上官兵的待遇也很優越。所以北洋海軍的官兵一個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不把小日本放在眼裏。但是,當日本的一些海軍將領登上北洋艦隊的戰艦參觀時,他們卻看到這樣的細節:甲板上亂丟着垃圾,炮身上也落滿灰塵,官兵洗過的衣服鞋襪隨便地晾曬在這裏那裏。當時日本將領就確信,這樣作風懶散的軍隊,即便有最先進的裝備,也是不可怕的,也不是不可打敗的。果然,在此後的甲午海戰中,北洋海軍一敗塗地,幾乎全軍覆沒。這當然不全是作風懶散的緣故,但懶散的作風肯定也是因素之一。
有人說,細節決定成敗、決定命運。這顯然是“言重”了。但細節影響成敗、影響命運卻是不爭的事實。“大節”都是由細節組成的,任何細節都同“大節”有關。世界上沒有孤立的細節,也沒有沒有細節的“大節”。就說上述醫院的宣傳展板,其混亂乃是一個細節,但如果這醫院上上下下的、特別是有關人員確實有認真負責、一絲不苟的作風,又怎麼會丟了一塊和把順序放亂,並且一年多沒有改變。
我由此還想到所謂“放空炮”的現象。就是一些文件、規定,當然還有領導講話,禁止這個禁止那個,發誓賭咒要對違反者嚴懲不貸。真是嚴厲得可以。但幾月後、幾年後,被禁止的卻依然故我,甚至變本加厲。原因可能很複雜吧,其中一個就是文件發了,規定製定了,報告作過了,就完事大吉了,無落實,無檢查。結果那文件、那規定、那講話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上述醫院那宣傳展板擺放出來後再無人檢查、驗收,就是一個生動的證明。
我們何時才能踏實下來,彎下腰來看螞蟻,並把丟在地下的東西認真負責、一絲不苟撿拾起來。而踏實,應當從細節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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