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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李紅
2004年在央視百家講壇一炮打響的閻崇年教授,於2月22日重返『百家大講壇,全年講解《大故宮》。2月28日,一座文字版的《大故宮》又在閻崇年教授手下拔地而起,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上市7天,直衝排行榜之首,俏成龍年大書。超過第二名《喬布斯傳》的兩倍。啟動國學新一輪行情,引人關注。2012年初,《大故宮》作為貫穿央視《百家講壇》全年的節目,閻崇年教授每天中午和觀眾見面,帶領觀眾走進故宮的帝王生活,參觀宮廷建築、國寶文物、講解一個個歷史故事。當初為了《大故宮》,閻教授不知道去過多少次故宮,以至於看門人都認識了這位年長的『導游』。
談偶像
我是星雲大師的粉絲
坐在電視機前聽《百家講壇》,聽閻崇年教授講『大故宮』裡的帝王故事;坐在閻崇年教授家的『四合書屋』裡,點名要聽他講如何修築文字『大故宮』的故事。
采訪頭一天,閻崇年剛從揚州講學回京。熒屏下的閻教授,跟電視裡一樣的西裝,一樣的斯文。
『聽說是星雲大師請您去講課的』?
『是的。揚州是他家鄉,這次去講的是《康熙大帝與路易十四——中西文化的交會》』。
『星雲大師也是您的粉絲?』
『我是星雲大師的粉絲。他法高眾望,慧識卓越。2008年,他托人請我到揚州講壇講袁崇煥的愛國精神。我說,「既然是大師的意思,那就照辦。」』
閻教授曾於1992年、1997年、2003年和2007年先後四次到臺灣講學。對星雲大師早有耳聞卻沒機會謀面。2008年4月30日,星雲大師邀請他到國家大劇院見面。見面後他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在《百家講壇》講得好,我在學習。』又說:『我邀請你到臺灣講學。』
當年閻教授欣然赴約。並按照星雲大師的要求講康熙統一臺灣那段歷史。原來,臺灣的教科書中沒有這一段,學生們都不了解。於是他就給學生們講那個時期國家怎麼統一,怎麼強盛。本來講一場,沒想到後來從臺北到臺南,一次次增加,講了15場之多。
星雲大師一生勤勉,沒度過假,他認為生命的意義在於增進人生的真、善、美。在於服務與奉獻。提倡『人生三百年』。但從沒人給他的三百年觀點注釋過。
有次交談,閻教授說:根據我的人生體驗,對你的『人生三百年』有自己的解釋。
星雲大師說:請講。
『一般人希望活一百歲,哪來三百歲呢?你說過早上4點起床做事到深夜休息,這樣早上、上午、下午、晚上,就有了四個單元,比常人上下午兩個工作單元多出一倍,一百年就變二百年。常人每周工作5天你7天,再把一年所有假期加起來,又多一百年』。
星雲大師說:『有意思。閻教授,你也三百年。』二人在旅途中、吃飯空隙、講課後,多有交談,說史、悟道,互為偶像也互為粉絲。
談家庭團隊夫人是觀眾,兒子當秘書
這次去揚州講學,有兩集《百家講壇》落了沒看,閻教授說還要看看回放。講課時他稱自己如履薄冰,收看時也帶著挑剔去『審查。』
閻教授從2011年初開始,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資料搜集、實地考察、撰寫文稿和電視錄播之中。殫精竭慮,整整一年。他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每天要翻看大量文字材料。
『您每天要消化這麼多文字,眼睛一定太辛苦了』。
『我是心苦。』閻教授指著心口說:每講一講我都費心地看材料、思考,精心地設計,每字每句都得琢磨。沙裡淘金選故事。怎麼讓學術研究成果普惠社會,為觀眾和讀者所喜聞樂見?必須做到故事和道理入耳和入心。光有故事,沒有道理,不夠深刻;講道理,沒有故事,又未必好聽。能入耳,未必能入心;既能入耳,又能入心,確實不容易。這是我在講座中的一個心結。因為故事感動不了我,就感動不了觀眾。『有時吃飯遛彎,我和夫人都在討論。常常大段大段的故事都被她槍斃掉』。
『那您服嗎?』
『不服不行啊,人家代表觀眾啊。故事不夠吸引人,怎麼辦?那就再接著找。』
閻教授所講的故事,都是文獻裡記載裡的。有一次,他看到一個特別好的內容,准備在第二天講。但他不放心,還要再查證、落實,可到圖書館查詢已來不及了,就讓在美國的兒子幫著查找。終於找到了,可發過來一看,是原書的影印,不能用。兒子只能再將影印本轉換成文本文檔傳來。
擁有一個學術型的家庭,閻教授夫人、兒子都幫著提供信息,查找資料,核對史實,商量提綱,討論講稿,先行試聽,反復修改,直到敲定。同時,家人的後勤服務更使他得以專心做事情,完成《大故宮》的播出和出版。
談專業團隊《大故宮》像千人糕
閻教授一再表示,《大故宮》的電視播出與書籍出版,是眾多師長、朋友共同智慧的結晶。自己僅是一個代表符號。
『我有自知之明。故宮內外,專家濟濟。古建,我不如古建專家;器物,我不如器物專家;書畫,我不如書畫專家;文獻,我不如文獻專家;檔案,我不如檔案專家;宮史,我不如宮廷史專家等。但是,借用「百家講壇」這個平臺,全面講述《大故宮》,傳承與弘揚中華文明這一精粹,總得有人做吧!重要的是,我身後有包括故宮博物院兩任院長在內的學術團隊支持。幫我解難。就好比「千人糕」的故事』。
他詳細解釋『千人糕』:一塊蛋糕的構成有面粉、雞蛋、糖、油等。這就需要有人種了麥子再磨成面,要有人養雞,要有人種甘蔗再榨成糖,再有人……
『明白了,那請愛新覺羅·啟驤為《大故宮》題寫片名和書名是看中他皇族背景嗎?』
『是啊,我們是朋友。我跟他說,「你們家就住在故宮裡」。』
『我注意到,書中還用到一幅啟驤先生的抄錄楊慎的《臨江仙》書法。』
『這裡面還有個故事。本來寫到明朝宰相楊廷和與他兒子楊慎這段時,感覺手頭資料比較枯燥,不夠感動人。正好我搬家,啟驤夫婦來家,給我送來了這幅「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的書法』。電視劇《三國演義》家喻戶曉,這首膾炙人口的主題歌《臨江仙》的作者就是楊慎。這樣一來,我就從當代人最熟悉的楊慎入手來講解他的家族。
談粉絲觀眾和讀者讓我心存感激
從2004年3月走上《百家講壇》一炮走紅,閻崇年教授的粉絲,上到106歲的『漢語拼音之父』周有光先生,下到沒有出世的胎兒。
偶像給予粉絲的精神能量是巨大的,但能走進偶像記憶深處的粉絲又是什麼樣的呢?
閻教授說,有次去吉林市簽售。一位孕婦拿著兩本書要求簽名。一本寫夫妻倆自己的名字,一本簽給他們尚未出生的孩子。她說,等孩子懂事後,告訴他要像康熙一樣勤奮學習,效力國家。
在上海圖書館做報告。一位老嫗進到貴賓室,從包裡拿出一本書請閻教授簽名。閻教授問她,您今年高壽?她說92。閻教授給她簽完名,她又說,你給我姐姐也簽上吧。閻教授驚訝地問:您姐姐高壽啦?老嫗回答說:93啦,她也來了,在外面呢。閻教授非常感動地給姐倆簽了名。
『《大故宮》書中輯封和自序結尾簽名,都是您的手筆,您也常常寫書法嗎』?
『不寫,還是小學時候練過。中學就不寫了。有次家人開玩笑說,你不該學清史,該學書法。五十年後比清史強。我說不晚,石濤六十歲學書法,我也六十歲開始。說過之後就忘了。結果六十歲時,朋友送了硯臺,紙、筆。』
『然後就開始了』?
『然後就忘了。哈哈,從那時到現在,18年沒寫。這次是出版社責編建議的。』
『成名之後,一定不少人找您題字吧?』
『我就怕讓我寫字。有次到了一個縣裡,人家很熱情,說是我的忠實粉絲,非讓我寫。我想拖黃了算。但沒想到人家很真誠,實在推托不過,就寫了。沒想到後來他們還做成了金字匾,讓我去參加揭牌儀式,我沒去。』
『那書法家啟驤先生怎麼評價您的字?』
『人家不好意思說。人家是書法家,寫的是書法,我寫的是字。』
談電子設備
八十年代有電腦,
08年纔用手機
閻教授早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擁有並使用電腦了。當時,作為訪問學者的他,接觸了美國不少名牌大學。有兩件事對他刺激頗大。一是:中國的學者不比外國笨,但有所不及的是語言。國外的清史專家的英語水平很高,通常都會三四種、四五種語言,而當時自己只會俄語,用不上,再補英語也困難,所以他非常重視孩子的外語學習。二是:國外學者,當時出書都已給出版社交磁盤了,而中國學者還是手寫。後來,回國時,就用了一個大件指標買回一臺電腦。要知道,當時回國人員的大件指標,人們通常熱衷於買電視、冰箱、音響這些生活用品。
剛開始使用電腦時,老出問題,閻教授也鬧過不少笑話。有次深夜,費了好幾天寫成的稿子,眼看就大功告成,偏偏失手按錯了鍵,幾天心血蕩然無存。家人催他休息,結果他一氣跑到街上,待氣消了回家,已是夜裡兩點。
采訪時,有電話打進來,是跟他要《大故宮》的書。他邊表示抱歉邊笑著說,自己雖然是國內較早的電腦使用者,可使用手機卻大大落後,直到2008年纔擁有手機。閻教授說,自己用拼音發短信的速度也很快。
閻教授喜歡電腦,平均三年更新一次。但不上網,嫌浪費時間。曾上網看新聞,結果發現,幾個小時就沒有了。
談穿越劇
藝術不能和歷史混為一談
閻崇年平時沒什麼業餘生活,也基本上不鍛煉,一副好身材是隨了母親的基因,自己沒有刻意保持。『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連節日假日都在看書、做課題。除夕晚上大家都在看春晚,他還看他的書』。夫人揭發:今年大年三十的上午,還把《大故宮》的責編叫到家裡來跟人家討論,人家出版社那時候早放假了。
眼下,『穿越劇』、『穿越小說』頗成氣候,受到一些年輕人的喜愛,但也有人認為,穿越劇胡編亂造,篡改了歷史,對觀眾不負責任。對此,閻教授表示,穿越劇、穿越小說屬於藝術、文學領域,需要藝術手段塑造人物。但歷史不同,歷史需要是求真求實。不能與文學藝術混為一談。
閻教授對京劇情有獨鍾,但他補充,有時間看戲時,但沒錢;有了錢但又沒時間。手上一個接一個的課題,都還等著他呢。 X017本報記者閻彤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