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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死去的江豚放在岳陽市職業技術學校解剖。 |
死亡江豚解剖結果:
一頭死亡的江豚嘴裡含著一條30厘米長的魚,胃裡還有一條完整的魚;一頭江豚的頭被削平,身體潰爛不堪。
中科院水生所專家前日上午對從湖南岳陽運來的兩頭江豚屍體進行了解剖,場景令人唏噓。
昨日上午,中科院水生所專家接受本報記者電話采訪,解剖結果顯示:含魚而亡的江豚是正在捕食時遭受“電打魚”襲擊,電暈後死亡;另一頭遭螺旋槳“絞殺”。
昨日下午,記者再次來到中科院水生所白鰭豚館。兩頭湖南來漢送檢的江豚屍體已運走。工作人員們的表情都十分嚴肅。
此前一日,本報記者親歷了江豚屍體解剖過程。在中科院水生所白鰭豚館裡,兩頭江豚屍體躺在標本館解剖室,體表發黑,黏稠的污水不斷滲出,發出刺鼻氣味。專家從外觀及腐爛程度判斷,這兩頭江豚至少死亡一周以上。這兩頭江豚都是雄性,生前十分健壯,體長分別是1.56米和1. 50米。
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謝擁軍專程運送江豚屍體來武漢,他說,從3月3日開始,洞庭湖連續發現江豚死亡事件,已經有12頭江豚死亡,而其中有9頭集中在一個星期內被發現。謝擁軍是當地一所職業技術學院的獸醫副教授。
據悉,發現江豚死亡最多的地段岳陽鹿角鯰魚口水灣並不是江豚死亡的第一現場,很可能是江豚死亡後漂流至此。專家認為,此前洞庭湖枯水期時,江豚為了覓食游入淺水湖汊,漁民用來捕魚的圍堰阻擋了江豚回到湖裡的道路。近日降水增多水位上漲,擱淺的江豚死後順流衝到下游。
而當地漁政人員給出了另一種說法。他們認為,江豚出沒的洞庭湖岸有一家化工企業長期排污,加之此前周邊鄉鎮往岸邊蘆葦林打滅蟲藥,連日雨水將農藥衝進湖中,導致江豚慢性中毒。
中科院水生所專家對從湖南岳陽運來的兩頭江豚屍體進行了解剖,場景令人唏噓。
昨日上午,中科院水生所專家告訴本報記者,解剖結果顯示:含魚而亡的江豚是正在捕食時遭受“電打魚”襲擊,電暈後死亡;另一頭遭螺旋槳“絞殺”。
江豚保護協會會員謝擁軍告訴記者:“我們將豎一塊碑,讓人們能夠記住這些逝去的精靈。”
探訪
昨日上午,記者與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的4位民間志願者一道,乘坐他們的敞口船,到洞庭湖深處進行巡邏,得以一窺這些湖中精靈的生存環境。在歷時3個小時的探訪中,記者一共5次發現江豚。
迷霧中的尋找
昨日的洞庭湖,煙波浩渺,大霧迷茫之下,能見度非常低,站在碼頭上遠眺湖中,航行中的大型運沙船,也只能看到影子。同行的江豚保護協會副會長何大明讓我們不必擔懮,“今天一定帶你們看到江豚。”
早上9時,巡邏船准時出發。這艘敞口巡邏船,原本是普通漁船,全部動力來自後面一臺小型柴油機。
開船後,領隊何大明反剪雙手,一直站立船頭,瞪著眼睛注視前方水域,以捕捉江豚的“芳蹤”。
除了霧大,洞庭湖的風也很大,雖然身著比較厚實的春裝,但仍然是寒意逼人。船停下來人會舒服些,但大量蚊蟲會立馬撲上來。
800裡洞庭湖,橫無際涯,小小的巡邏船,如同一片葉子,在波浪中顛簸前行。負責開船的志願者江科明,按照何大明的指令,不斷調整航向,以接近江豚可能出現的水域。
輕輕一躍的激動
“江豚,你們快來看。”9時10分,在扁山架水域,何大明發現前方有江豚。
江豚出水的時候,和潛水艇十分相似:瓦灰色的脊背小露部分,漂亮的邊翅挑起陣陣水花,隨即快速潛沈。
這只江豚浮出水面的時間很短,不到10秒鍾,攝影記者甚至來不及按動快門。
激動過後,是漫長的等待。10時04分,在離巡邏船300米的水域,一頭小江豚輕輕一劃,讓多時無言的人們感到異常興奮。
10時20分,一頭稍大的江豚劃出水面,長長的身軀顯露無遺。10時45分,兩頭江豚一道出水,船上叫好聲不斷。
多重重壓下的生存
扁山架的上架、下架水域,是洞庭湖的淺水區域。何大明說,這裡是洞庭湖與長江交匯之處,水深大概3米,以前江豚也並不多見。
“別的地方人活動的多了,江豚只好跑到這裡來生活了。”他說,馬拐石水域是他們的重點巡邏區域。
雖說相對安全,但是在這邊水域上,仍然有不少漁民定居的船舶,遠遠看去,就如同水上城堡。在一戶漁民的船上,記者發現,船艙裡有不少對江豚傷害甚大的“海網”。
眼下正是洞庭湖的休漁期,但湖上依舊忙碌。這些來來往往的船,前方有長長的運沙傳送帶。當地漁民介紹,這幾年洞庭湖挖沙船數量增加得很快,對江豚影響很大。
水污染,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在洞庭湖鹿角鎮沿岸,有不少恐怖的排污口,水面上的懸浮物十分骯髒。
返航中的意外
上午11時,濃霧籠罩的上空,射進來幾縷陽光。巡邏船完成巡邏任務,准備返航。“?”的一聲,船尾發生意外。原來,放置在船尾的柴油機發生故障,螺旋槳掉進湖裡了。在確定沒有搶修的可能後,巡邏隊員向岸邊的熟人撥打呼救電話,等待救援。
何大明說,保護江豚,有些政府部門不理解,有些漁民還告狀;“你們不是保護江豚嗎?怎麼還死了這麼多!”
所幸,現在,江豚的保護已引起岳陽更高層面的重視。消息人士說,岳陽市將拿出50萬元用於本次死亡江豚善後,並著手對江豚生存環境進行綜合治理。
巡邏船在拖行中返航。中午12時,經過洞庭湖的著名景點岳陽樓。與水面最近的一個門樓上,對聯高懸,橫批為“一碧萬頃”。
21歲的李乾坤,是洞庭湖漁民的後代,他父親和爺爺,都在洞庭湖上打魚為生。
“當漁民沒有前途還辛苦,漁民都不希望自己的後人繼續捕魚。”李乾坤說。
不捕魚又能乾什麼?漁民沒有文化和其他技能,上岸連住的房子都沒有,“我爸爸13歲當漁民,我是16歲下水”。
海網托、電打魚、迷魂陣等狠毒的捕魚方式,導致洞庭湖魚類資源枯竭。李乾坤說,他小時候,洞庭湖還有百把種魚,現在最多的是鰱魚、鯽魚,“那時候釣魚可以釣到60斤的,現在最多只能釣到40斤。”
17年前,有人用電打魚,李乾坤的爺爺在親眼目睹電打魚一次能夠捕獲幾千斤後,感嘆:“我孫子以後沒魚打了。”
沒有等到孫子輩,李乾坤父親這輩已面臨此一問題。前幾年,從事捕魚的父親和叔叔,都離開洞庭湖,轉戰瀏陽等地養小龍蝦或者包塘養魚了。
風靡外地的飲食習慣,也讓洞庭湖的脆弱生態鏈雪上加霜。
作為江豚等高級生物食餌的小魚小蝦,現在大城市的人十分愛吃。在岳陽最大的漁業批發市場,從事小魚蝦批發生意的高誠斌告訴記者,純野生的小魚蝦,在北京賣得火,他每天都要發幾百斤過去。
不過他從漁民手中能得到的貨源也越來越少。高誠斌說,十幾年前,每天幾千斤都有,現在是大不如前。
而處於食物鏈最底層的螺螄殼,近幾年也成了緊俏貨。螺螄殼,是螃蟹和龍蝦等生物的美食。李乾坤說,這幾年,有很多江蘇和湖北的老板,包船來洞庭湖打螺螄,一次打幾千斤,“把湖底的所有螺螄殼掃得乾乾淨淨”。
李乾坤說,如果按照現在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洞庭湖生態環境絕對不會好轉。
小時候在湖面與江豚嬉戲的場景永遠留在李乾坤的記憶裡,他加入了江豚保護協會,成為其中最年輕的會員。這個長相和劉翔很相似的小伙說:“政府能不能給漁民找一條路,讓他們也成為江豚生存環境的保護者。”
3月3日,在離岳陽中心市區60餘裡的煤炭灣,死亡江豚首次被發現。當時發現死亡江豚的,是洞庭湖老港蘆葦場副站長楊岳希。這兩頭江豚都是母的,其中一頭懷孕已經8個月,2屍3命,因此志願者統計死亡3頭。
最早趕去的是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副會長何大明。“當時楊站長花了200元錢,請民工把死去的江豚埋在湖中。”何大明說,由於當時水位不高,因此得以埋在湖裡。
魂歸湖中的還有另外兩頭。江豚保護協會會員、岳陽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謝擁軍告訴記者,有漁民報告發現兩頭死亡江豚浮在湖上,結果等第二天志願者趕去時,屍身已被衝走,難覓蹤影。
送往武漢中科院水生所的江豚有3頭。此外,在洞庭湖漁都冷庫中,有一頭死亡江豚的遺體被冷藏著。
昨日中午,記者趕到岳陽職業技術學院。在求真樓3樓,7名學生正在拆解上個星期解剖完畢的江豚。大二女生梁美妮告訴記者,他們是學獸醫的,准備在老師的指導下,用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將存放在這裡的兩頭江豚制成標本。
“到時候,我們將豎一塊碑,讓人們能夠記住這些逝去的精靈。”謝擁軍說。
昨日上午,岳陽市江豚保護協會的志願者在洞庭湖巡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