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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年四季雖是經營的時令鮮菜,卻不“虧賣”自己的良心,爲平淡的人生行善積德,不經意間也把這種誠懇、淳樸傳播給了社會。
□王紹忠
昨天晚上下了一宿麻稈雨,今晨天空湛藍,雲淡風輕,氣候溫潤。我跟家屬早起返鄉給岳母祝壽。進了大門,只見前來拜壽的親友擠得四合院風雨不透,就跟趕會似的。聽得有人祝福說:“天晴日頭亮,預兆身體壯。伯母,您今年保證無病無恙不招災!”立時,傳出岳母開心的笑聲。
老人家今年六十六是“雙吉日”,民間有“六十六,吃塊肉”的傳統習俗。岳母膝下無子,我這閨女女婿半個兒就代行其事了。騎上電動車便上街採購,先到“豐年”肉鋪割了六斤重的膘薄肉實的裏脊,又按照家屬買菜要挑上乘的叮囑,我直奔村東頭舊城門外。
這裏是一片山民約定俗成的“露水集”(開市早、時間短)。我先來到一位頭頂草帽、肩搭披布(汗巾)大伯的攤位前,只見西紅柿豔紅油亮,摸一摸皮薄肉軟。“熟透了。”大伯笑吟吟地說。“啥價錢?”我問道。“都是本鄉本土的坐地戶,不是親戚就是熟人,決不賣高價砸人,昨天行市是七毛,今日六毛。”我愣怔了一下,以爲他說錯了,又重複了一遍。大伯這回沒吱聲,只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在我面前亮了亮代表“六”字的手語符號。“咋這麼便宜?”我提醒大伯說:“縣城市場上都賣一塊八,您別賠了本呢。”
“莊戶人家不惜汗,自家的力氣不花錢,咋賣都是賺。”他拾滿盤子一稱說:“擡頭秤,去掉半斤零頭,整六斤。”我摸了半天口袋沒找到零錢,大伯認爲我帶的錢不夠,親熱地說:“沒有外人,明天給我捎過來就行。”我忙不迭地掏出一張百元大票遞了過去。
我接着又去買黃瓜,鄰位大嫂笑容可掬地問:“也來六斤吧?”我點頭應允。過完秤,我從車上取下菜袋準備裝進去,大嫂一眼瞥見了車上剛買的鮮肉,她快人快語地指着黃瓜說:“晌午是炒菜還是拌菜?”“熱天還是拌着吃爽口。”我輕聲說。大嫂一聽不好意思抱歉地說:“兄弟,你還是到對面去買楊大姐的吧。”她指了指對面一位頭梳馬尾、腰扎圍裙的年輕村姑。“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卦呢?”我不解其中奧祕疑惑地問。“她那是剛上市的頭噴瓜,你看還頂着黃瓜帽呢,你生拌涼調都行,準鮮嫩崩脆。明人不做暗事,我這瓜是昨天下架的瓜,今天日頭毒,有些蔫了,吃起來發茛。”大嫂不光拒賣“陳菜”,還爲我盛情地推薦新鮮瓜果,感動得我心裏一陣陣發熱、發燙。
老早就聽岳母說這巴掌大的山莊裏,有條名聲在外的菜園子衚衕,種菜的都是祖傳的行家裏手巧把式。這些守攤賣菜的不光掌握了前輩摸索、積累的種菜經驗,也傳承了他們勤勞善良的傳統美德。他們以種菜爲業、賣菜謀生,論出身可謂地位“卑微”,論說話也是滿口土氣野味,但他們做事厚道、實在,一年四季雖是經營的時令鮮菜,卻不“虧賣”自己的良心,爲平淡的人生行善積德,不經意間也把這種誠懇、淳樸傳播給了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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