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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去了南方打工了。媽媽給姐弟倆留下一座大大的房子。姐姐叫春天,弟弟叫夏天。
媽媽說,等過了秋天和冬天,來年的春天就回來了。媽媽會帶回來很多很多的錢,媽媽要爲我們家建很高很漂亮的樓。
姐姐從此就是這個院子的主人,操縱着家裏的一切。
可是弟弟是個瘋孩子。只要一放學,就和自家的小狗瘋到曬場上瘋到野地裏。姐姐高聲喊喚,夏天!夏天!弟弟衝姐姐的喊聲做無數個同樣的鬼臉,就是沒有回家的意思。姐姐憤怒了,兩手叉在腰間,跺着雙腳繼續喊叫,黑虎!黑虎!那個叫黑虎的小狗,搖頭擺尾跑過來。一會兒,弟弟才滿身灰塵垂頭喪氣地走回來。姐姐很得意很自豪很有成就感,小狗聽她的,弟弟聽小狗的。
姐姐教訓着弟弟,命令他完成作業。
弟弟上一年級,姐姐上二年級。姐姐的成績好,教弟弟是沒有問題的。姐姐說,上次你才考80分,這回要過90分。弟弟撅着嘴,很爲難很不情願。姐姐加一句,姐姐給你做雞蛋麪吃。一聽到雞蛋麪,弟弟的頭低下來,寫字的速度加快了。一縷陽光,爬上並明亮着他的額頭。
放學的時候,一羣調皮的孩子圍住弟弟。弟弟的彩色橡皮擦丟了,不知丟給了誰。弟弟向他們討要,卻換來一頓拳腳。姐姐箭似的射過去,挺直胸膛作決一死戰的架勢。孩子們散去,弟弟嘴角流着血,姐姐眼裏流着淚心裏流着血。
那個晚上,弟弟睡着了,姐姐終於等來媽媽的電話。姐姐想告訴媽媽,弟弟捱打了受氣了流血了。可是媽媽說話炒嘣豆似的,不留話縫兒,說完了就掛了。“啪”的一聲,姐姐的委屈和思念,就被摁在肚子裏摁在心裏。
六一兒童節快到了,電視臺要做一期關於關愛留守兒童的節目。攝製組來到姐弟倆的學校,教室裏的學生們高興得如樹林裏快活的小鳥。
經過班主任推薦,春天和夏天都被確定爲採訪對象。春天代表二年級,夏天代表一年級。班主任分別單獨找姐弟倆談話,要說我們現在很幸福很安心很快樂,還要說感謝老師感謝學校感謝領導感謝組織感謝社會。
美麗的主持人先採訪春天。春天小朋友,我問一個重要的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春天點點頭。你長大後的理想是什麼?老師曾經預測過這個問題,告訴春天的答案是科學家政治家文學家。可是春天沒聽老師的,春天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春天說,長大了當警察!而後,春天難過地痛哭起來。主持人慌了,幫春天抹去眼淚說,告訴我爲什麼要當警察呢?春天大聲回答,不讓弟弟受欺負!這個答案出乎所有在場人的意料,包括在一邊撓頭搓手的班主任。
主持人找到夏天。問話的語氣和方式,都是一模一樣的。不過,夏天似乎比春天更大膽比春天更勇敢比春天更無畏。夏天回答,長大了當老闆!
仍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爲什麼要當老闆?夏天說,老闆有錢。等我有錢了,媽媽就不要出去打工,就不要辛辛苦苦掙錢,就不要整天整夜不回家了。
節目做得十分感人。姐弟倆並排坐在自家的電視機前,希望媽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聽到他們的聲音。
姐弟倆可能不知道,這個節目只是縣電視臺做的。遠在南方的媽媽,永遠不會聽到永遠不會看到。
●韋如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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