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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現代作家中,毛姆的作品被改編成影視劇的次數是最多的,這大概是因爲他是個講故事的高手。《面紗》就曾經三次被改編成電影,中國觀衆最熟悉的應該是2006年中美合拍的版本。
在2006年的電影《面紗》裏,憂鬱的愛德華·諾頓和美麗的娜奧米·沃茨譜寫的是動人的愛情故事。美麗的風景有種純淨得好像能洗滌靈魂的美,再加上優美的配樂,生命與愛情帶來的感動,作爲一部電影,《面紗》其實可算成功。
然而看完小說原著,不得不說:這纔是毛姆。
作爲一個口吃者,毛姆的小說卻是讓人簡直不敢相信的妙語如珠,時時充滿冷峻的譏誚。他筆下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祕密可言: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與想法,統統無所遁形。有時會想,是否生活中毛姆周圍的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沉默的人往往更敏感、更善於觀察。
所以他筆下的凱蒂比起電影裏來更加露骨地膚淺、虛榮,瓦爾特也遠不像諾頓扮演的那樣憂鬱善良,他看似木訥,但是卻刻薄、殘酷。
電影中凱蒂與瓦爾特在美麗的桂林山水中一起經歷了死亡的威脅,重歸於好,瓦爾特感染上霍亂去世,結尾的時候凱蒂在街頭偶遇舊情人,她拒絕了唐生,獨自撫養孩子。而小說裏凱蒂卻始終沒有愛上瓦爾特,她心裏甚至還難以忘記老情人唐生,回到香港後甚至還被唐生的妻子多蘿西接到他家裏,最後她回到倫敦,決心與父親一起生活。
小說顯然對人性的複雜有着更深刻的認識。凱蒂並不會因爲瓦爾特的治病行醫而愛上他。在隨他前往湄潭府之前她早已看清了情夫的真面目,但卻無法停止愛他:“我知道你冷漠無情,沒心沒肝。你自私自利到了言語無法描述的地步。你膽小如鼠,謊話連篇,卑鄙可劣,而可悲的是我還在全心全意地愛你。”凱蒂愛上唐生就是因爲他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她自小就生活在物質的世界裏,愚蠢輕佻、虛榮而又軟弱,而瓦爾特沉默寡言、木訥無趣,她註定愛上的是唐生而不是瓦爾特。
而瓦爾特對她的作用無異於是一劑催化劑:他讓她看清生活的面紗之下的真相。一開始他答應凱蒂離婚,而條件是唐生願意離婚並且在一週之內娶她。他早就知道結果會是什麼。“他是叫我用自己的眼睛來看清你,他知道你一定會狗急跳牆。”她的夢中情人不過是個膽小如鼠、滿口謊言的人。前往湄潭府的經歷更加深了她的體會。在正在經歷苦難的村莊裏,上流社會的一切浮華是如此的可笑,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而那些虛榮是如此叫人難堪。
但愛情並不一定會因爲對一個人品格的欽佩而萌生,所以凱蒂自始至終都沒有愛上瓦爾特。“當然,瓦爾特的死對她來說是個打擊,她不希望他死。但是說到底她並不愛他,從來也沒有愛過他。”然而她卻希望自己學會憐憫和慈悲、而她也無法因爲看穿唐生的真面目而抵擋住他的誘惑。
愛情是激情,但是真正教人成長的卻是生活。生活教她理智、堅強、自省與自制,雖然她學習得相當緩慢。從唐生那裏逃出來回到倫敦後,曾經勢力、庸俗的女人也會抱着父親懺悔,她說的關於女兒的那番話其實更像是對自己的希望:“我希望她是個無畏、坦率的人,是個自制的人,不會依賴別人。我希望她像一個自由的人那樣生活,找一份好的活計養活自己,而不是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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