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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佳人》劇照
□遲瑞潔
《亂世佳人》中的斯嘉麗是我年少時的偶像。那時喜歡上綠色,完全因為斯嘉麗,因為她有著綠色的眼睛,瑩亮而神秘。斯嘉麗一定是喜歡綠色的,而綠色也極適合於她,她迫不及待,去十二棵橡樹莊園參加舞會,那裡有她心愛的男主人艾西利。她穿著白底綠花的裙子,淡雅俏麗,也只有年輕的女孩子,纔能承受得起那種清新和煦的顏色。
立即愛上了這種顏色,並一直偏執地尋找這種花布,想做一條長擺的裙子。後來,好容易見到相似的,卻是窗簾布,問那賣布的女子:這花布能不能做裙子?賣布的女子好現實:哪裡有用窗簾布做裙子的?挺硬,穿著多不舒服。可那窗簾布十分的美,讓人驀然想起:綠兮衣兮,綠衣黃裡。
誰說窗簾布不能做衣服?還是斯嘉麗,戰亂後,她不顧奶媽勸說,近乎粗魯地扯下家中的窗簾,大叫道:現在,它是我的!
她穿著新做的、墨綠色天鵝絨的衣服,風情萬種地去見白瑞德,連綿的戰火,苦難與貧困,卻將她的美麗打磨得更加熠熠生輝。在綠色裙裝與小禮帽的襯托下,斯嘉麗嬌俏依然。但是比起在十二棵橡樹莊園裡,她對艾西利表露心跡時,那墨綠的裙裝與禮帽,已有綠陰幽草的蒼涼。
最驚艷的,是斯嘉麗生下邦尼後穿的綠絲絨睡衣,綴了金色的花邊,貴氣宛如亂花,迷人眼睛。那綠,因著她的年齡與處所的優越環境,還有一種心境,呈現出沈靜的高貴。可是她的笑容裡,多了幾分孤寂。因為她的心裡,一直裝著望而不得的愛情,時間越久,壓抑的感情越像地火,燒痛著她的心。
而我覺得,斯嘉麗一直愛的,是少女時代愛而未遂的愛情。甚至為此,放棄眼前的幸福,所以她的笑容漸漸稀薄,內心不斷地填入空虛。她像一池浮萍,寂然的綠,又像園中的蒼苔,蒼綠之上爬滿蝕骨的寂寞。
可我還是喜歡著綠色。年長了,喜歡那種寂寞難言,帶著心事的綠,可那種綠色,哪裡能夠輕易尋來?倒是上學時,尋到一種青澀的綠,像春天的柳芽,尚未褪盡芽黃。因為喜歡,綠色的外套,馬尾辮,在我青春的記憶裡格外鮮明。那一個冬天,我天天穿著那件綠外套,休息天,洗了,星期一,雖然還是潮濕的,仍執拗地穿在身上。一路上,寒意沿著潮氣浸在骨子裡,咬著牙,心中竊喜。
我看電影裡的妖嬈女子,穿件深綠色旗袍,領口有一顆淺色翡翠領扣,真是驚心動魄的美。千方百計地找到裁縫做了一件,穿在身上,雖然合貼,露出雙臂粉白似藕,卻像包在古董裡。所以,我不得不背叛它,殘忍地將之束之衣櫥。
前幾日,找出《亂世佳人》,重溫舊夢。看斯嘉麗的愛情,如同蛛絲一般牽扯不清,讓人一如既往地愛恨不明。年少時關於綠色的狂熱記憶也被喚醒,哪怕人生靜好,歲月無驚,時光總要賦予它青銅綠鏽,取出看時,那綠鏽斑駁的美,讓人哽咽無言。
遲瑞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