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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夫
誓把妖氛掃佛朗,伏波老去鬢添霜。平洲潮落蒼煙迥,合浦珠沉碧月涼。匣劍長鳴充酒膽,枕戈高臥擴詩腸。何時得奏金鐃曲,一箭天山殪白狼。
——彭玉麟《秋興》二十四律選一
以上是彭玉麟於1884~1885年中法戰爭期間所作的《秋興》二十四律之一,其時將軍已到暮年,身體狀況又很不好。之前,他已多次要求辭去所任職務,只是由於中法之戰爆發,爲了國家利益,纔不惜以老邁之軀,抱病率部開赴虎門佈防,後又移師海南瓊山,起用並指揮老將馮子材等重創法軍,取得了近代與外國侵略者交戰史上少有的軍事勝利。
書生本色:“樽酒未寒,而詩已脫稿”
彭玉麟與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一併被稱爲湘軍四大名將、中興四大名臣,一生金戈鐵馬,叱吒風雲,其鎮壓太平軍之功罪如何且當別論,但捍衛國家利益和尊嚴,力主抗法,並取得鎮南關和諒山大捷,理應予以充分肯定。彭玉麟雖是英雄肝膽,卻不失書生本色,對此晚清大儒俞樾對其深爲敬服,曾親爲其整理書稿,並在序文中說:“公起家庠序,幼嫺詞翰,其後雖崎嶇戎馬,而吟詠之興不衰。每爲詩,搖筆立成,往往樽酒未寒,而詩已脫稿。”真可謂儒將風流,瀟灑倜儻。這組詩作,斷續作於中法戰爭期間,因始作於1884年秋,故以《秋興》名之。
“誓把妖氛掃佛朗,伏波老去鬢添霜”。“佛朗”,作者自注:“法鬼即佛朗西國”,今譯作法蘭西;“伏波”,東漢名將馬援被封爲伏波將軍,曾遠征交趾(今兩廣及越南地)。面對法軍的侵略,詩人發誓要像馬援那樣,爲國家安定南疆。儘管兩鬢已霜,仍要勉力而爲,建功沙場。
“平洲潮落蒼煙迥,合浦珠沉碧月涼”。平洲,即虎門一帶,因虎門東北有平湖和沙洲,故稱;合浦,廣西合浦一帶,地瀕南海,古有“合浦珠還”之說,以喻人去而復返或物失而復得。詩人督軍備戰,望虎門之蒼煙,觀南海之冷月,不禁心潮起伏,思緒千里,既對國家屢遭外敵欺凌而悲憤,又深爲自己年老力衰而感慨,更有對還我河山和還我尊嚴的深沉企盼。兩句觸景生情,基調蒼涼沉鬱,非“幽燕老將”不能得。
“匣劍長鳴充酒膽,枕戈高臥擴詩腸”。劍鳴於匣,有厲兵秣馬,求戰立功之意,陸游詩“牀頭寶劍鏗有聲”,所表達的就是這種報國殺敵的心聲。枕戈,枕戈待旦,高度警惕,不許有一點鬆懈。據記載,彭玉麟到廣東後,即察看地形,檢查各炮臺、營壘,整修虎門要塞,加強沿海防務,做好敵軍從海上進攻的各項準備。
“何時得奏金鐃曲,一箭天山殪白狼”。金鐃曲,得勝凱旋的慶功曲;殪,殺死,《詩·小雅·吉日》:“殪此大兕”,意謂殺死了這一兇惡的猛獸;白狼,天狼,蘇軾詞有“西北望,射天狼”之句,這裏化用指法國侵略者。全句亟望出師奏凱,一戰而置強敵於死地,重還國家太平。
一生眷戀梅姓女子,畫萬幅“兵家梅花”
彭玉麟不但“激昂慷慨,有烈士心”(曾國藩語),其人生修爲也有過人之處,他以“不要官,不要錢,不要命”爲座右銘,一生六辭高位,毫不戀權;律己甚嚴,“未嘗營一瓦之覆一畝之殖”;作戰驍勇異常,常在戰場最危險處出現。不但如此,他還是一個十分難得的癡情男兒,一生眷戀一梅姓女子,至死不渝。爲此,他爲之寫下了許多催人淚下的詩作,這些詩作由於飽含深情即使放在古今著名的戀情詩中,也不會遜色。他還發誓爲之畫梅萬幅以志紀念,他畫的梅花“老幹繁枝,鱗鱗萬玉”,被稱爲“兵家梅花”,其中無疑也寄託了對其所戀之人的無限懷念和繾綣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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