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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唯正(慕尼黑)今年是指揮大師、樂隊教育家、音響魔法師塞吉烏·切利比達克(Sergiu Celibidache,1912-1996)誕辰100周年,歐洲很多樂團都有紀念音樂會,報刊、廣播等公共媒體和樂迷在網上論壇也紛紛撰文以作紀念。
他晚年的現場排練和音樂會,我基本一場都不願錯過,對我來說那些是難以忘懷的經歷。對比那些CD錄音,我愈發體會到他的『音樂空間無法簡化、無法留影』、音樂的產生是『活生生的、一次性的、不可重復』的評論不無道理。盡管EMI出版的切利比達克指揮慕尼黑愛樂樂團的現場音樂會的錄音質量,出乎意料地好。對於他的音樂會和排練,外面的出版物談得比較多、比較系統。下面講幾個小故事,作為紀念:
上世紀90年代的一天,切利比達克病倒了,躺在慕尼黑醫院裡。原定由他率領慕尼黑愛樂樂團到維也納的巡演則臨時由祖賓·梅塔救場,曲目是布魯克納《第四交響曲》。當演出到達尾聲,開始進入Coda段落時,維也納聽眾看到梅塔的身體輕松地靠在指揮臺上打著拍子,毫無懸念。不料隨著樂隊一步步、一段段、一層層地遞進,一個長長的呼吸發展達到連梅塔也從未見識過的,超越他自己想象力的一種巨幅的張力,一種恢宏的氣勢。梅塔被驚得目瞪口呆,以至於臉色蒼白地轉過身來面對觀眾席,而樂隊的演奏一直進行到樂曲結束。此時是誰在指揮?樂隊隊員們都說,是切利比達克的魂在『遙控』。
1996年9月,切利比達克為慕尼黑愛樂樂團的音樂季開幕演出原計劃是為紀念他的朋友、鋼琴大師米凱蘭奇利(Arturo Benedetti Michelangeli)的音樂會。不料8月14日,音樂會尚未演出,切利比達克卻撒手西歸。慕尼黑愛樂樂團臨時決定將這場開幕音樂會改為紀念樂團總監切利比達克本人了。
依然是祖賓·梅塔臨危受命,專程從印度飛抵慕尼黑指揮布魯克納《第九交響曲》。那天我在現場。我清楚地記得音樂會結束後場內始終沒有出現一下掌聲。音樂聲剛結束,梅塔匆匆下臺。所有聽眾和樂團演奏員自發地全體起立,沒有人離去,圍繞著空空的指揮臺向切利比達克大師作長時間的靜默。
樂隊朋友事後告訴我:那天在排練前,梅塔對樂團成員說,你們從切利比達克大師那裡學到的東西是非常寶貴的財富。今天演出你們完全按照切利比達克教給你們的方式演奏。我跟隨你們。我在指揮臺上只是充當一個維持者的角色。
盡管梅塔是這麼說了,但對於發號施令慣了的職業指揮來說,維持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在排練過程中,梅塔發現圓號演奏員David Moltz在不停地用腳蹬地打拍子。梅塔問:『你的腳在乾嘛?』這位平時說話鋒芒畢露的圓號手直接回答說:『如果你不知道切利比達克的Tempo(節奏),請看我的腿。』
來自蘇格蘭的演奏員Bob Ross曾在科隆西德廣播交響樂團參加過G?nter Wand(君特·旺德)大師的布魯克納全套交響樂錄音(這是Wand的第一套布魯克納交響樂全集錄音,問世後得獎無數)。當Bob Ross進了慕尼黑愛樂樂團並在切利比達克的指揮下演奏了布魯克納《第八交響曲》後,認為兩位大師指揮下的演奏差異堪比州級與歐洲甲級之間的德國足球。
當然,對於布魯克納交響樂錄音中的富特溫格勒、約胡姆,晚期的卡拉揚或現場的晚期的君特·旺德,乃至今天的蒂勒曼,無疑都是些人間高手的傑作。但是切利比達克的現場『布魯克納』,那是上帝的、空前的、無與倫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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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吉烏·切利比達克(1912-1996),20世紀最重要也最富爭議的指揮大師之一,生前因個性桀驁不馴以及對錄音極其吝嗇而飽受爭議,身後卻聲名鵲起、自成一派並受到廣大樂迷的追捧。切利年少成名,32歲即接替德國指揮巨擘富特文格勒臨時擔任柏林愛樂樂團藝術總監,後輾轉出任瑞典廣播交響樂團首席指揮(1965-1971)、斯圖加特廣播交響樂團首席指揮(1971-1977)等職務,1973到1987年還擔任法國國家交響樂團音樂指導。1979年起擔任慕尼黑愛樂樂團音樂總監直至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