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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諒去沙灣,我是衝一個人而去,孰料,卻被一種雞所吸引。
人乃作家亮程兄也,雞乃令人想來便垂涎欲滴的大盤雞了。
在此之前,知道亮程是沙灣人,沙灣離烏市一百多公里,頗想去探訪。而大盤雞不僅嘗過,還自認爲是一種最合口味的美食,當地友人曾說,吃了大盤雞,你回滬後,一定會十分想念的。信哉斯言。
但我顯然還屬孤陋寡聞的。沙灣這個彈丸之地,上世紀九十年代名噪海內,主要就是兩件事,一是劉亮程成名,二是大盤雞走紅。我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次路經沙灣,就一頓午餐時間。亮程兄在森林公園三號包房宴請,說是農家菜,上來滿滿一桌菜,都記不真切了,唯有一大鍋五色紛呈的大盤雞,宛若猶在眼前,令我忍不住滿口生津。
香氣撲鼻。是雞肉香,還有從湯汁中飄溢出的香。蔥椒的清香,洋芋的豆香,桂皮、菜果、白蔻的純香……隨熱氣而漫散。小時候父親就說,饞貓鼻尖。如此,我也恍如一隻饞貓了,嗅覺帶動了五官,都立時興奮起來,而饞蟲也一定蠕動期待起來,那些美食最終是要落入它們的腹中的。
色彩誘人。山水相依,既見紅綠黃白褐雲蒸霞蔚,又有筷箸撥動中的風雲變幻。紅的是幹椒,綠的是青椒,黃的是洋芋,白的是蔥蒜,而褐色的雞肉最爲傲然,它知道,這番天地,它無疑就是核心。
早就憋不住了。舉筷瞄準,一塊香噴噴、大小恰如其分的雞肉,被迅速搛起,又被快捷地送入口中。舌脣一番大行動,咀嚼,品咂,全然處於亢奮之中。忽然而至的麻辣,更刺激了舌蕾,剛嚥下一塊,又撈起一坨洋芋……
話多說了都誤事。一陣秋風掃落葉,一小片峯巒草木就被席捲削平了,腸胃裏還在不時地歡呼。
這時亮程兄再勸酒,也就利索多了,一杯白酒咕嚕嚕下肚,又抄起一塊肉塊,犒勞自己的牙舌和胃腸。
直吃得唏噓鼓舌,滋滋冒汗。不覺熱火,卻倍感周身涼爽。呵呵,真是一個爽字了得!
此時,主人又端上了一大碗白麪條,皮帶寬,纏繞在一塊。倒入大盤雞裏,亮程便稍作攪拌,還未見均勻,就說,可開吃了,各人喜歡。
原來,這濃淡各有味,濃釅的,將湯味深入了,算是重口味;清淡一些的,面的本味保真,再蹭點雞湯,也特別有味。這北疆的冬小麥,本就特有筋道,與大盤雞一攪和,就更顯出別樣的風采了!
酒足雞飽,我這人就有點得寸進尺了,一連串爲什麼,扔給了亮程和他的朋友。刨根問底的架勢,讓人懷疑我,是不是也打算開個大盤雞餐館了。
我卻是正兒八經的動口不動手的君子。我品味着大盤雞,在心裏和舌尖上,做了一回美食大廚。
這大盤雞,首先是選料。雞是土雞。就像沙灣的土人劉亮程,《一個人的村莊》寫得特別有味一樣,換了其他的,就不是他的村莊了。洋雞,又叫肉雞,切不可用,那喂的是人工飼料,肉的味兒,實在不正。
再有洋芋、幹椒、姜蔥、佐料之類,也得細加篩選,不是故弄玄虛。比如洋芋,有人曾用他處的洋芋燴入大盤雞了,沙灣人一吃,就覺滿嘴土腥味,咽不下口。比如大蔥,有的地方的大蔥一入鍋,就爛糊甜糯了,遠不如安集海大蔥,煮沸後,仍然青白完全,脆辣含汁。
一大鍋的大盤雞,用的是一個整雞。宰殺時,血管、氣管、食管三管齊斷,血液放盡,毛根剔除,摘除內臟、下頜等贅物,洗淨,整雞剁成碎塊。
再選整塊姜,整段蔥,切碎成末。再舀取精鹽、花椒粉、葵花油、陳醋、老抽適量,經過炒、燉之後,再起鍋,裝盤,不少一翅一爪的整盤雞,就粗枝大葉,濃湯重味地登場了。
據說,大盤雞不僅有滋有味,還具備健脾開胃、芳香化食、溫中散寒、理氣通脈之功效。我未作考證,但它採用了一些民間食療中的藥材,這應該不假。
所有對大盤雞的讚譽之詞中,我還是頗爲欣賞亮程兄的八字精義:“高貴其味,隨常其料。”
好一個高貴和隨常!這土人土雞,該是大漠一絕了!
只是,何時方能到沙灣,再品味一下這高貴和隨常的名人名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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