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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後,帶給城裡人梔子花香的總是周邊的農婦
○清晨的街邊,自行車兩邊的化肥紡織袋吐露了他們的身份
化腐朽為神奇,這賣雜糞的收入,很快地會在孩子們的手中變成糖果、鉛筆、畫片和書籍。雜糞——孩子們手中的零花錢。
收濃水,兩全其美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合肥人淘米、刷鍋的水是捨不得隨便潑灑的,這種水被合肥人稱之為濃水(即潲水),既可賣錢,又可換物,潑灑了實在可惜。
那時節家家的廚房外面都有一口專張濃水的大缸,淘米水放在裡面,刷鍋水也放在裡面,五六口之家,三五天時間,便可聚上一缸濃水。
收濃水的,大多是合肥周邊的人,收濃水據說是回家喂豬,他們挑著兩只桶,走街串巷,邊走邊喊:『收濃水嘍!』聲音短促而厚重,乍不乍聽喊,真不知道在喊些什麼。
家庭主婦一旦聽到這樣的喊聲,馬上就會在廚房裡搭話:『我家有乃!』清脆而悠揚。
收濃水的人進來之後,先用撈爪子在濃水缸裡徹底地撈上幾下,進而挑剔道『太稀,沒有什麼東西』,主婦當然不會同意他的說法,反駁道,『五六天纔聚到這些,不要算了』,於是買賣雙方進入討價還價階段,最後肯定得成交易,不是換一根草繩就是換一個鍋圈。因為那個時候的合肥,自來水還沒有進入尋常百姓家裡,到井裡打水,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課,這井繩斷不可少;那時候家家戶戶燒的都是明鍋,為了攏氣,總要在鐵鍋上套上一個鍋圈,蒸饃饃煮飯尤其必要。如若這井繩、鍋圈尚有存貨,一缸濃水也能賣三五分錢。
物盡其用,收濃水也好,賣濃水也罷,都應該是件好事,農民們用來喂豬,城裡的環境也不至於污染,兩全其美。
雜糞,孩子們手中的零花錢
合肥人通常把燒鍋後留下的草木灰稱為『青灰』。合肥的一年四季,總會有走街串巷收購『青灰』的農民,奇怪的是在他們的口中『青灰』被叫成了『雜糞』,『你家可有「雜糞」賣?』大街小巷,凡是有人住家的地方,都會聽到這朗聲的呼喊。
青灰被喚作雜糞,雜糞還可以賣錢。變廢為寶,家家戶戶的孩子對鍋灶裡的青灰一下子多出幾分感情,幾乎不用父母分配,一個個自覺自願地攬下活計,T形灰耙子和無把篾籃子是掏灰必不可少的工具。每天燒三頓飯之前,孩子們總是小心翼翼地把灶膛裡的青灰掏得乾乾淨淨,然後倒在院子裡的一隅,四周把碎磚頭一圍,再蓋上破草苫子,這樣,既不怕雜糞被風吹跑,也不怕雨淋雞刨,一日不多,數日許多。等到雜糞堆成圓圓的小丘的時候,也便是孩子們盼望著收雜糞的人到來之時。挑著擔子收雜糞的人們,聽說大多來自圩區。黑黑的,瘦瘦的,走起路來快快的。他們的呼喊一旦得到回應,便會立刻進入交易程序。糞扒子刮了幾刮,眼珠子轉了幾轉,頓時會說一大堆雜糞的不足,太少了,太潮了,摻雜了,沒有半句稱贊,稍停片刻,報出了最低的收購價錢,站在一旁的孩子們搖頭,擺手,嘴裡一個勁地說不賣。這時收雜糞的人纔會好像吃了好大的虧似的,一分錢一分錢往上加,直至加到七分八分的時候,孩子們如若還不允口,便會挑起擔子往外走,到了這個分上,孩子們斷然會把雜糞賣出手的。一張張皺巴巴髒兮兮的紙巾遞到孩子們的手中,他們的臉上便會立刻掛上掩飾不住的喜悅,這賣雜糞的收入,一般是不須上交父母親的。
化腐朽為神奇,這賣雜糞的收入,很快地會在孩子們的手中變成糖果、鉛筆、畫片和書籍。雜糞——孩子們手中的零花錢。
你吃過『糞菜』嗎?
糞菜者,以大糞換取的蔬菜也。
那時候的合肥,無論是大雜院還是單門獨戶,都要備有『茅廁』。一口破大缸,深深地埋進土裡,缸口正好與地面平。在茅缸的周圍上用土壘起來短牆,橫上幾根木桁條,苫上些許茅草,這便是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茅廁",如此稱呼,貼切、形象。
有了『茅廁』,當然就會有打大糞的人,一般都是幾戶人家聯合包給一個農戶。言明幾天一打,一年給多少糞菜。
打大糞,又髒又累,且又不招人喜歡。十分自覺的農民,大多起得很早很早,盛滿了糞便的糞桶,盡管蓋上了蓋子,其臭味仍然是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挑大糞的人們。男人們慌忙躺閃,女人們趕快掏出手帕捂住鼻子。挑大糞的人這會全然顧不了這些,大步流星地走著,扁擔在肩上唱著歌。
送糞菜,大多在春秋二季,又高又大的臘菜用草繞捆得緊緊的,而後碼在洗乾淨的糞桶上。這時,凡在這個茅廁拉屎的人家,都會來一個人拎糞菜。數量的多少,全以人口計算,規規矩矩,童叟無欺。也有不要的,盡可以隨便饋贈——本來就是計劃外的收獲。
糞菜的名字雖然不雅,但它能夠折射出合肥地區純朴的民風,糞菜的分量雖然不多,它卻是鄰裡之間和諧相處的一種顯現。
那些斷裂了的城鄉紐帶
□王芳芳/文
城鄉之間最重要的一條紐帶,是貿易。而城鄉之間的貿易,在過去漫長的年代裡,是不需要通過中間商而直接進行的,最簡單的各取所需,甚至以物易物,於是,雖然是交易,卻往往帶著種朴素而淳朴的氣息。城市與鄉村之間的關系,也是溫情脈脈的,並不像今天,有著令人尷尬的隔膜,甚至對立。
在『收濃水』、『換雜糞』成為當代人耳中的陌生名詞,貨郎擔也在童年記憶中愈行愈遠,人們習慣了在大型連鎖超市采購日常用品的同時,『民工』這個詞匯活躍在了城市人的視野。和朝來暮還的先輩們不同,這些進城務工者以一種游離於城市與鄉村之間獨特而艱辛的面貌,頑強地追尋著先輩們不曾有過的夢想。在腳手架林立的工地上,在燈紅酒綠大飯店的後堂,在清晨街角的小食攤上……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而城市中的人,享受著他們的勞動成果,帶來的生活便利,又到底有多少人真正關注過他們的生存境遇與內心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