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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米
我佩服當年那位雕塑家獨到的眼光,並由衷地感激他,因爲他從萬千人羣中選中了這個男孩,把他塑成雕像。
以今天的標準回頭看,男孩還是如此地完美。
白襯衫,西裝短褲,紅領巾。橢圓臉,鼻樑筆直,目似星星。左手豪邁地插腰,右手昂揚地舉號。他以新中國新少年的形象佇立在哈爾濱少年宮前,高高的基座上,已經有50年了。
男孩是廣東籍人,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當年在東北工作,男孩在當地上小學。男孩的東北同學回憶說,曾去過他家玩,他的父親講過參加挖掘十三陵的故事,他的母親拿出幾塊在當年很罕見的南方小零食給他吃。給這位同學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能想象50年前老師們怎樣挑選推薦,敬業的雕塑家怎樣一個小學一個小學地跑,最終大海撈針般地,找到了這個來自南國的、既陽光又清秀的孩子。
他把最美好的歲月與形象留在了冰雪北國,然後跟父母回到南方,讀中學,知青下鄉。
在經濟騰飛的造城運動中,多少不合現代審美標準的城雕被轟然推倒。也許是這組少年(另有一位小鼓手女孩)雕塑太美好,竟然歷經50年被保存到了今天。
冰城人於是想起了這位少年。
在南北報紙的聯手尋找中,小號手的蹤跡浮出水面。
他轉學到廣州,同學印象很深:很“靚仔”,成績好,當班長。
他下鄉去海南,留給人的記憶一樣很深:表現好,長得帥氣,聲線一流,普通話標準,是農場學校的老師,廣播站的播音員。
他是上世紀70年代初自殺的,那天上課鈴聲響過很久,他沒有像往日一樣夾着講義來到,人們在宿舍找到他冰涼的身體。
是爲前途而苦悶?是因爲真誠的愛情表白沒有結果?是因爲一個未經證實的流言、需要自證清白?還是……都只是人們的推測而已。
我想其實誰都不知道他自行離去的真正原因。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生命太完美,與濁世的反差太大。他只配去天國,或者雕塑成像。
說說他的名字吧———吳奕熹。
莫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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