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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慎言
“罵誓”不是文明之舉,但在正直的人們看來,它起碼對自己是個制約或者警示。僅此而已!
民間的許多地方言詞很有意思,譬如這個“罵誓”。如果望文生義來解釋的話,“罵誓”似乎就是咒罵誓言的意思;而實際情況卻絕非如此。我們這個地方說的“罵誓”其實就是人們通常說的“發誓”或者“盟誓”。至於爲什麼會把“盟誓”或“發誓”演繹成了“罵誓”,筆者以爲原因有二。
其一,許多民間土語的發音與真正意義上的標準語音既有相因又有遊離,這樣的例子俯拾皆是,例如:我們這裏把“孝順”叫“孝純”;把“滾蛋”叫“滾道”;把“糊弄”叫“糊嚨”等等,稍加留意就會發現,土語與標準話的發音在聲母或韻母上往往僅有一個字母的差別。竊以爲今天要說的這個“罵誓”的“罵”字就是由“盟”的聲和“發”的韻組成的。
其二,罵是在人們憤怒或者仇恨的極端情況下發生的語言攻擊行爲,狠毒程度有時會超過“拳打腳踢”的肢體動作。因此在表示某種決心或者證明自己清白而“發毒誓”“起死誓”的時候,唯有“罵”(詛咒自己)是最酣暢淋漓讓對方信服的方式。所以,我們這裏的人們在許多重要的事關成敗的活動之前,就常常給別人“罵個誓”或者叫“狷個誓”(我們這裏平常把罵人叫狷人,莊戶人家也幽默,常常把電視上的“宣誓”說成“狷誓”)。
鄉村的孩子們最愛“罵誓”,而且張口就來。有時候一幫孩子在一起玩耍,經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好幾個孩子都要“罵誓”,而且一罵就是“給他娘”如何如何的那種“髒誓”,且夾帶着手勢和動作。但是罵完之後,大家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沒有人記住別人罵過的什麼誓,當然更沒有人想去踐誓。
大人們相對要“文明”一些,不罵“髒誓”。但是大人們容易記住別人罵過的誓,而且會找後賬。至今我老伴還常常管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姓男同事叫“×狗兒”,因爲那個同事曾經爲了什麼事(老伴現在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事了)“罵過誓”,罵過“誰要是怎麼樣誰是小狗兒”的誓,結果後來那個同事中了自己罵過的誓,於是認真的老伴從此就嬉笑着喊那個同事爲“×狗兒”了,一直喊了這麼多年。
夫妻之間也“罵誓”,尤其在發生誤會或者齟齬的時候,受屈或想證明自己清白的一方在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急之下就愛“罵誓”,而且常常是“毒誓”。別人罵的什麼誓咱沒見過,但是見過京劇《四郎探母》裏楊四郎對鐵鏡公主罵的“毒誓”(戲裏叫“盟誓”。盟讀明),那誓詞是“我若探母不回還,黃沙蓋臉屍骨不全!”就等於把自己咒死了。於是鐵鏡公主信了他,爲他偷來“金鈚箭”,讓他夜探老母佘太君去了。
如今城裏人“罵誓”的少了,追求語言文明是一個方面,人們大多不再相信那些“信誓旦旦”是最重要的原因。於是,訂協議,籤合同,辦公證的多了起來。官場上前幾年與“罵誓”有點關聯的是搞了一陣子“承諾”活動,後來就像以往搞過的許多事情一樣偃旗息鼓、自生自滅了。
“罵誓”不是文明之舉,但在正直的人們看來,它起碼對自己是個制約或者警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