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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賽場上拼殺了這麼多年,我早就學會了什麼是寵辱不驚。男子單打從來不乏天王級的巨星,然而,在每一場看似是一對一的決斗背後,凝結了太多的情感與傳奇。我發覺,我收獲的不僅僅是多少個冠軍頭銜,更是那些人與事在我生命中留下的刻痕。陶菲克:一輩子的對手,一生的朋友
陶菲克,他的打法和氣質都透著神秘和詭異,他的陶氏風格更是變幻莫測、流水無形。2012年,他31歲,是一雙兒女的父親,他將第四次踏上奧運賽場。15年中,他一度是我超越的目標,也是媒體曾經拿來揶揄我的標杆。他是我一輩子的對手,卻一定是一生的朋友。
我與陶菲克的故事,有太多時候都是媒體在煽風點火。好在我們誰都不在乎這些。有人說我和陶菲克的『恩怨』是始於雅典奧運會,我要告訴大家的是:在現場目睹陶菲克拿下奧運冠軍喜極而泣的一幕後,我跟教練說我要換W700的球拍——也就是陶菲克奪冠時所用的那把球拍。
我很少主動更換球拍,那是我至今唯一一次主動換球拍。因為我覺得原來的拍子沒能給我帶來什麼好運氣,而在那時的我看來,陶菲克手上的那把球拍是當時世界上最好用的球拍。也是那把球拍,我之後一直用了四年,伴隨我走到了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
在雅典,陶菲克的每一場球我都看了。在躋身男單前八後,我記得陶菲克在接受采訪時,就講這次奧運會冠軍一定是他的。他就敢這麼說,而且最終冠軍也確實屬於他。他當時說:『歷屆奧運會男單冠軍都是被二流選手拿到,都不屬於最頂尖的選手。這次我要打破這個定律,就是我拿冠軍。』這樣的王者之氣,貫穿了他整個職業生涯。
有時候,我會從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除了都相似的經歷,我們都還有媒體喜歡說的所謂瀟灑、不羈和狂放。
現在想來,我也挺感謝有這樣一個對手,有這麼多關注我們的媒體和球迷。我每前進一步,過程中都少不了陶菲克的刺激或者說挑釁,他確實影響著我。
比如,很多人拿我和他比較的時候,陶菲克會說:『他還沒有拿過單項世界冠軍。』下一次,陶菲克又會說,『他還沒有拿過奧運會冠軍』。再過幾年,陶菲克又說,『他還沒有拿過亞運會冠軍,他只是世界第一』。所以,他的只言片語讓我更加努力,我只有不斷前進,纔能讓我的對手心服口服。
我和陶菲克本身並不是同一個年齡段的選手,再加上他出道非常早,很早就擁有了無數的榮譽,所以在2006年多哈亞運會後,他的狀態就是——拿再多的冠軍也就這樣。我當然希望能夠在大賽的決賽中再與他好好地打上一場,可2006年之後,我們相遇的場合更多的是一些公開賽、大獎賽了。
我覺得非常幸運,有一個這麼棒的對手來激勵我、幫助我提高自己,並不是誰都能有這樣的機會的。將來有一天(也許是在我30歲後),當我的競技狀態不再像四五年前那麼鼎盛時,也會有更年輕的運動員來向我挑戰。這也讓我更珍惜現在和這些高手交手的機會,這樣的比賽一定是打一次少一次。很多時候,我們之間的交手已經超出了勝負本身,反而更享受每一個球的過程,就當是給自己、也給對方將來留下更多的回憶吧。
我的兄弟小鮑
有一個人,我們兩個就像兩條相交的波譜線,時近時遠,時親時疏,但無論彼此未來的方向在哪裡,都在對方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裡留下過無法磨滅的印記。這個不可取代的人,就是我的兄弟鮑春來。
我們因羽毛球而相識,也一度因羽毛球而疏遠。只有當我們之間不再只有比分、勝負後,纔能回到當初最純真的年代。我相信,它還是存在的,體育不該只有殘酷。
鮑春來比我大8個月,但我們都叫他『小鮑』。15歲的林丹在八一隊因為訓練中發脾氣摔拍子而受到停訓20天的處罰,而身在長沙的鮑春來在湖南隊是最聽教練話的孩子,悟性最高、進步最快,最得教練賞識。
我們同一天到國家隊報到,我們這一批裡,到最後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們一起戰斗過,拿到了我們的第一個世界冠軍——2004年的湯姆斯杯。我們也曾無數次隔網而立。有人說,鮑春來生在林丹的這個時代是個悲劇。我不喜歡甚至厭惡別人這樣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這樣的表達,受傷害最大的是鮑春來。我始終覺得,我們倆都是中國隊培養出來的,我們的槍口是一致對外的,而不是互相瞄准站在彼此身邊的這一個。
很奇怪的是,到現在想起小鮑,首先浮現在我眼前的是我們小時候打一些類似天王挑戰賽這樣的比賽。比賽結束後,我們會用拿到的一點小獎金去吃麥當勞、肯德基,或者一起過星期天。
2000年,兩個未滿18歲的毛頭小伙分別從福州和長沙來到北京。那一年,小鮑就已經是世青賽男單冠軍了。有段時間,我們幾乎形影不離。從進入國家一隊開始,我們倆每次出去比賽都是住同一個房間。有時候去歐洲比賽,一些酒店的條件並不是特別好,只有一張大床也是常有的事。這時候,我們倆就會睡在一起。
年輕人精力超好,我們通常都會睡得很晚,躺在一張床上聊天,什麼都聊。聊得開心了,還會一起唱歌。那種默契就是,你前言不搭後語,但對方居然都懂。然後聊著聊著,也不知道幾點了,房間裡突然沈默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就知道那是另一個已經睡著了。
記得有一年湯杯,有一次我打完球回到房間已經很累了,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還得去隊醫那裡做治療。等我再回來時,我的衣服竟然已經洗乾淨、晾好了。我睡覺不踏實、容易醒,每次出去比賽我午睡的時候,鮑春來就去練球。即使在房間裡,他也什麼都不做,不發出一點聲音,就為了讓我休息好。我們之間是不需要多說什麼的。
小鮑的可愛之處有很多。我記得剛到國家隊還住地下室的時候,我們一幫人有時會在一起看鬼片。當情節、畫面越來越驚悚的時候,我的餘光發現,鮑春來越來越往後退,然後人就不見了。等我再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抱著個枕頭躲在後面。所以,大家那時候都會笑他,覺得他怎麼這麼膽小?
謝杏芳:謝謝你的愛
我和謝杏芳的故事要追溯到15年前,我還在打全國青少年錦標賽時。有一天,我跟隊友一起在看臺上看比賽,他們就指著遠處一個女孩說:『你看,廣東隊那個女隊員,叫謝杏芳。』當時阿芳好像還在打雙打,她剪著一頭利落的短發。我們在看臺上一片驚呼:『哇,腿好長啊,個子好高啊。』
因為離得有點遠,看不太清楚。我們就背地裡議論,這應該是打羽毛球的裡面長得最漂亮的女生了吧?那是我第一次聽說謝杏芳這個名字。就是這第一次,我遠遠地望過去,留下了驚鴻一瞥。很快這件事就淡忘了。因為我根本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就覺得那肯定不可能。
然而,有緣分的事,老天總是會替你安排好一切。那次比賽後沒多久,謝杏芳就來我們八一隊基地備戰亞洲青年錦標賽。之後有一天訓練結束後站隊的時候,也是很偶然的,教練突然宣布:『林丹,你今天下午陪謝杏芳打兩點到4點的訓練。』我嘴上『哦』著,其實心中竊喜,感覺賺到了。那時候我也沒打得多好,但是做個陪練還是可以的,畢竟阿芳是女孩子。整個下午,我們倆只是默默地打球、撿球,也沒有聊天,更別說要電話了。因為訓練的時候教練都在,所有隊員也在,根本沒機會講話。而且,那時候大家都還沒手機呢。
從我第一次被她『秒』到,到給她當陪練,我心裡再也忘不了這個眉清目秀、笑起來很溫柔的女孩子。這便是我人生第一次知道『暗戀』的滋味吧。老天把她帶到我面前,卻沒有告訴我故事該如何繼續。等我真正要到謝杏芳的電話,已經是五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