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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文 董鴻景攝 現今上海的老洋房大多分布在徐匯、靜安和長寧三區。華山路、淮海路、常熟路、復興西路、岳陽路、巨鹿路、高安路、進賢路……那裡有好些從前法租界、英租界的老洋房。老洋房大多建於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其風格按照當年租界區域不同而有所區別。
(本版照片為復興西路上的老洋房)
在徐匯區內的老洋房,建築風格多為西班牙式或德國式,德國文藝復興建築風格為紅瓦屋頂木敞廊,屋脊小塔映襯角塔,用木架構的挑樓;而靜安寺附近的老洋房則多為英國鄉村式;虹口區溧陽路山陰路一帶的老洋房則以日式結構居多。意大利文藝復興建築風格多采用古羅馬的半圓形拱券、厚石牆、水平向厚檐,強調建築的穩定感,甚至於希臘、阿拉伯風格都能在散落在上海各處的老洋房裡發現。老洋房如一顆顆珍珠,在開埠後的上海孕育,天長日久,融合了中西文化的意韻。一些老洋房成了來滬的外國人求租的最愛之地。
老洋房堪稱城市奢侈品
一棟西班牙式住宅建築沿街而立,當客廳一角的壁爐以大理石的記憶保存著歷史的溫度;精雕細琢的樓梯已盤旋而上至二樓,一位租住上海老洋房的英國姑娘站在出挑的小陽臺上,俯矙幽靜路邊法國梧桐的盛葉。陽臺的鑄鐵盤花圍欄弧線柔美,底部的螺旋裝飾看起來像一個雪白的貝殼。從街道上抬頭望去,那位房客就像是歐洲神話裡的大海裡的仙女,而她身後那老洋房的出檐很小的緩坡屋頂則是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一場春雨嬉戲的滑梯。
如今在各種居住業態中,老洋房堪稱其中的奢侈品。它親近土地與自然,有靈動的個性,同時,與石庫門弄堂住房相比,老洋房顯得獨立而清幽,而在實際使用成本上又低於別墅,別具質朴的優雅風度。但是,老洋房產權復雜、手續繁瑣、有限外政策規定、涉及資金量大,房產市場上老洋房的銷售很少,更難於投資。有些沿街的洋房作為商鋪或者酒店使用。於是,有相當一部分老洋房的原房主就將此出租了。在上海西區,一戶兩層樓帶一小花園的老洋房的主人剛到房產中介做了出租告示,下午就有一對德國年輕夫婦來上門看房,要求簽約,對於租金也沒砍價,房客中的先生是某跨國公司駐上海分公司的商務代表,帶一個小孩子加一保姆。簽了半年約。這對德國夫婦對於老上海的物品情有獨鍾,老洋房裡幾乎都有壁爐。男房客去古玩市場淘來了一只老式的黑色膠木制的臺式撥盤電話,放在小客廳裡,還有模有樣地連上一根電線,以便顯得這個電話不是孤伶伶地一個擺設。當然,他們自己還是用手機跟外界聯系的,先生用的手機品牌是諾基亞,太太使的是摩托羅拉。
美麗老房子與街區相諧
外國人租住了一套老洋房的同時,也順便租下了那附近的一片舊式的街景。淮海路於1901年由法國人闢築,塞納河畔的建築風格自然在這裡有所體現,老洋房外的街路上還走著馬車。不過,十多年後成批流亡來滬的白俄卻給街景暈染具有東正教特色的教堂的白頂子。一位北歐的畫家來上海老洋房居住,他的五彩調色盤側就有了畫不盡的素材。當年的上海被世人譽為東方的巴黎,歐美任何時尚的東西很快就能流行到上海,美國好萊塢的最新電影剛出品,不出一個星期,就會在上海的大光明、國泰等電影院上映。
上海開埠以後,不同於作為古代遺留的橢圓形老城內彎彎曲曲並狹小雜亂的小路,英租界內的道路漸漸向井然有序、筆直乾淨的方向發展。那裡的道路呈現出棋盤式的樣子。一次,這位北歐畫家邂逅的是從法國來的一位攝影師,這位法國攝影師對於那塊新發現的界石及其發現者與現場環境進行攝影。北歐畫家與他一聊,原來,法國攝影師也租住在上海的老洋房,他成天背著照相機在街上走,如果不是因為懷舊,他也就不用來到這裡了。附近的一所歷史悠久的個體玻璃店還開著,那如今的中年店主在接待顧客,店堂裡放著各種形狀和將有各種用途的玻璃,依牆角的有幾塊小巧呈橢圓的玻璃是於船上的舷窗用的。而那些將用於舷窗的玻璃就像相機的鏡頭一般,將隨著在海洋上航行或者在港灣停泊的船只,攝下各色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象。
老洋房幾易其主仍然淡定
新來的外國房客如果租住老洋房當然要付較多租金,就是因為他或者她愛老洋房,包括愛天花板上洇出泛黃的輪廓線的古舊水漬,柚木楔口地板上那一片因多年走路形成的對木質的磨損。有些房客時常會有意外的發現,比如在一個舊鏡框內,襯裡是一張泛黃的申報紙或者二戰時期的英文海報。在老式壁櫥的一個黑暗角落,居然會發現一個三十年代的雙妹牌香水瓶和一只布魯斯牌24孔C調口琴。瓶中香水固然早已隨歲月揮發殆盡,不過,用酒精棉擦拭後,用那只口琴居然吹奏出了英國民歌《幸福的家庭》。而有一位擅長比較文學專業的英國教授中國通提著箱子,找到一間老洋房住下以後,他在那個長期固定著的老式的蛋圓形鏡子的背後,竟會發現牆壁上的一個暗藏機關的小木門,那一位來自歐洲的中國通好奇地打開小木門一看,裡面竟是一疊泛黃的書信,是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一位中國買辦的女兒的羅曼史,信中寫到了女主角在上海一所著名教會大學的團契舞會上與一位男學生的甜蜜的初吻。還有一張妙齡女子的照片,她姣好的倩影,衣邊的袖口綴著蝴蝶褶。
老洋房的最初的主人,或者是歐洲、美洲以及亞洲的商人、政治家、冒險家,也有受到西風東漸影響的中國買辦、官僚等等。老洋房如在歷史的風雲變幻修煉長年的老禪師,目睹老洋房數易其主,但是,老洋房超然矜持,心緒入定。老洋房與老家具相比,老洋房有著更強的自愈能力和自我糾偏的本事。當今的老洋房與古玩市場相比,古玩市場上充斥著許多造假的貨色。但是,老洋房卻難以造假與做舊。因為,老洋房現其所處的街道或者說是區域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並且因其或曾居住過某位中外名人,或者其設計風格有某項獨特之處,而已經成為幾代人口口相傳的一種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