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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獨白:
他每次一看到那種破鏡重圓的電視劇或者電影,就會心情不好,然後鼻頭兒紅紅地問我說,你們是不是也早晚會這樣?我真的覺得十分可笑,怎麼可能?我們倆現在簡直比陌生人還陌生。胡說!你們都生過孩子了……每次談話都會在類似地方結束。生過孩子又怎麼了?我在心裏反駁他。該形同陌路,還不是要形同陌路——
【開場白·過去】
“過去”既可以當名詞使,也可以當動詞用。有句話叫做,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說白了就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之類。很可能我們年輕時拼命反對的事情,到老了會拼命熱衷也說不定。還有那些你以爲這輩子都會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的人,到最後還不是換完主場又換客場,走馬觀花似的從此後兩個人就再也不相干。
所以過去參加婚禮,會感動,是真感動。感動於未來那份“執子之手”的地久天長。但現在呢,也感動,卻僅限於那個瞬間,那個美好的、發誓要“無論貧窮、疾病、苦難皆生死相隨”的美好瞬間。
事實證明,有太多婚禮上的“美好瞬間”最終都被“悠長時間”打敗。時間纔是挑明瞬間謊言的高手。
所以愛的時候是真愛、真衝動、真想在一起,而不愛的時候,卻也是真不愛。
遺憾麼?也不遺憾。愛情本來就有點像是真空包裝,超市的貨架上盡是漏氣的真空包裝:瓜子、大米、蒜味花生之類,剛捏上去還硬邦邦的,轉眼就泄氣了。這是不是和那些過時不候的愛情很像呢?
受訪人:米娜,女,35歲,結過一次婚,有一個男孩,現在這孩子由米娜父母撫養,米娜現在的老公趙楠是一個從未結過婚的大齡男,家是農村的,當初婆家知道米娜的狀況後就反對得厲害。好在趙楠非常堅持,天高皇帝遠,他父母也就沒什麼咒可唸了。這也是米娜特別感激趙楠的地方。她身邊有很多女朋友都是一旦離了就再也不能結了。因爲很難找到合適的,更何況自己現在還帶着一個兒子。前夫是那種到處漂泊的個性,有時就會掙很多錢,有時就一分都掙不到。米娜不想讓兒子長大後也成爲他那樣的人,所以堅決拿回了孩子的撫養權,而且那時候孩子年齡還小,對米娜十分有利。總之米娜離婚後前夫還會和米娜來往,比如回來後見見兒子之類,這都在所難免。但趙楠就是看不開這一點。趙楠其實一直都轉不過這個彎兒,他寧願米娜沒有這段婚史。所以孩子的存在,已經是一個痛點,那麼米娜再帶着孩子去見前夫的時候,趙楠就完全要崩潰了……趙楠以爲兩個人只要相好過就會一輩子相好,但米娜認定,就是再相好,當他們不合適時,也可以成爲陌生人。
米娜的口述:
我其實是特別在意趙楠感受的那種。因爲他是頭婚,我是二婚,所以我必須要謹言慎行,儘量不讓他有其他想法。雖然趙楠比我大,但是在人生經歷上卻比我要簡單得多,作爲一個女人,我畢竟做過母親,還嫁了兩次,也許未來不久,我還會第二次做母親,這都是一般女人經歷不到的。所以註定我這輩子是需要多費一些心思的,有句話怎麼說?叫原生家庭。我們就不屬於原生家庭。趙楠跟我算。我跟他不算。但其實在我心裏,這就是我的原生家庭。
我跟我前夫那不叫過日子。不然我也不會懸崖勒馬,在孩子這麼小的時候,就離了婚。孩子的奶奶也跟我商量過要孩子的問題,我沒答應。說真的,把孩子給他,我不放心。現在是我媽和我爸幫我帶孩子,我兒子特別懂事和聽話,由於家庭的原因,也確實有些早熟。他會知道很禮貌、很客氣地對待趙楠,也會很禮貌、很客氣地對待他爸。我前夫總說是我教育的,讓孩子跟他生分了。但我真沒教育孩子要這樣對待他爸,其實不僅對他爸,孩子對我也挺生分的。我覺得。我一般一跟他說什麼話,他就會特別乖巧地說,好的媽媽。那樣子讓人看了又安慰又難過。但回到姥姥姥爺那邊,我兒子脾氣就特別大。我媽媽說他就會欺負他們老兩口。但其實我想,孩子可能還是覺得他們更親的緣故。所以纔會對我們禮貌又疏遠、對姥姥親近又無禮吧。
也正因爲這,我沒把孩子接到身邊帶,即使是在和趙楠結婚後,都沒這麼做,其實就是在考慮趙楠的感受。我知道他可能還不太會做爸爸,換言之,他其實是沒辦法接受這件事的,包括接受一個我和其他男人生下的孩子。趙楠在這方面有點不切實際。所謂不切實際,就是他真能像催眠一樣讓自己忘記我兒子和我前夫的存在,只要我一提,他當時臉子就掉下來了。特別難看。彷彿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所以基本上,我也不會讓他和我兒子碰面。這肯定是個大問題。但我想,隨着時間,趙楠會一點點改變的,又或者,當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時,沒準趙楠就明白了,做父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到做父親,就不得不提到我前夫,我和他離婚後,那個人變化就特別大,他沒想到他自己在婚姻中的不作爲會導致我直接剝奪了他做父親的權利。當然他還可以按時來探視孩子,但是這種探視和每天守在一起還是有區別的。
我讀過書,知道不可以剝奪孩子和父親見面的權利,所以無論他什麼時候說見孩子,我都會把孩子準時送過去。我前夫也曾跟我提出過復婚請求,就在我和趙楠還沒有結婚的時候,後來他聽說我結婚了,就漸漸有些恨我了,甚至懷疑我老早就是爲了趙楠才和他離婚。這讓我更加對他瞧不起了。是他自己不珍惜,怎麼可以一盆髒水扣到我的頭上?總之我們現在見面,基本除了孩子的事,就沒別的可說。
可是麻煩就麻煩在趙楠根本不相信這一點,他每次一看到那種破鏡重圓的電視劇或者電影,就會心情不好,然後鼻頭兒紅紅地問我說,你們是不是也早晚會這樣?我真的覺得十分可笑,怎麼可能?我們倆現在簡直比陌生人還陌生。胡說!你們都生過孩子了……每次談話都會在類似地方結束。生過孩子又怎麼了?我在心裏反駁他。該形同陌路,還不是要形同陌路?
其實有些話,我也就在這裏說,我是有些後悔,不是後悔和趙楠,而是後悔和我前夫。我自己都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大腦進水了,竟然選擇這樣一個男人做我的伴侶?尤其是用我現在的眼光去看的時候。只能說,年輕時,誰又沒做過一些糊塗事、愛錯過一些人呢?反正我是在認識趙楠之後,才明白我真正中意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簡單、執拗、深情,哪怕有點不可理喻。但也是在愛你的基礎上的不可理喻。他有什麼想法都會告訴你,絕不會雲山霧罩跟你打太極。所以就算是沒有趙楠,我也不會和我前夫再往一塊去了!因爲我已經長大了、成熟了,已經走過的彎路,又怎麼可能回頭?!
閃存現場
阿萊:不覺得孩子有點可憐嗎?
米娜:覺得啊。但我又能怎麼辦呢?
阿萊:你爲孩子考慮的,似乎沒有爲趙楠考慮的多。
米娜:孩子畢竟還小,沒有長大。
阿萊:這正是應該把他放在第一位的因由,他還小,沒有長大,需要母親的呵護和照顧,不然法院也不會把孩子判給你。
米娜:我知道,我知道。
阿萊:可能是因爲趙楠在你們結婚時候的堅持讓你很感動,所以纔會在孩子的問題上一再遷就。
米娜:是啊,他能頂着這麼大的壓力跟我結婚,我是挺想報答他的!不,是必須報答。
阿萊:若他就只能接受你,卻不能接受你身後所有的社會關係,對孩子可就太不公平了。這一點你務必要協調好。
【阿萊手記·孩子】
有句話叫“愛到盡頭,覆水難收”,面對這類狀況,最尷尬的,唯有那個失敗婚姻遺留下的孩子。因爲只有他是沒法隨便點個“刪除”就完事的。所以孩子纔是父母離異的最大損失者。他們幼小的心靈,也因此而早熟並承受人間冷暖。很多人會說,有這麼嚴重嗎,難道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就不算親人嗎?
人在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對父母,很多和爺爺奶奶或者姥爺姥姥長起來的孩子,其實是把這些長者當成了自己的父母去看待,那麼他實際的父母呢,基本都是疏遠而隔閡的。哪怕是長大後再重新搬到一起,那種感情上的鴻溝,也依然沒法逾越。
人在這個世界上不能只有愛情,在維護愛情的同時,總還得兼顧點別的,纔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