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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宋朝那點事兒”的朋友,無人不知“梁紅玉擊鼓抗金兵”的佳話。梁紅玉是宋代抗金名將韓世忠的妻子,黃天蕩之役,她“親執桴鼓”,激勵士卒,大戰金兵,取得抗金戰爭的階段性勝利。不但在歷史畫卷上留下巾幗英雄的身影,也爲中興功臣韓世忠的英雄業績塗上一抹俏麗的玫瑰紅!
梁氏出身微賤,本是京口娼妓。據說有一回起五更到府中伺候,見廊柱下臥着一隻猛虎,鼾聲如雷。梁氏不敢驚動,繞道而行。天亮後再去看,卻是個膀大腰圓的士兵。她踢醒那士兵,問姓名,即韓世忠。梁氏知道他必非久居人下之人,於是常與來往——這顯然是民間的附會之詞。不過韓世忠“發跡變泰”後娶她爲妾,最終扶正,封爲安國夫人、楊國夫人,卻是史有明文的。
韓世忠是陝西延安人,年輕時家貧無業、嗜酒好鬥,人稱“潑韓五”。後來應募從軍,在抗金戰爭中屢建殊勳,成爲張(俊)韓(世忠)劉(光世)嶽(飛)“中興四將”之一。
據說韓世忠早年最討厭讀書人,見面不叫“先生”,統統蔑稱爲“子曰”——顯然因爲讀書人張口閉口“子曰”“詩云”的緣故。這事連皇上都聽說了。一次高宗問他:聽說你把讀書人稱作“子曰”,有這事嗎?韓回答:我已經改了。高宗正要誇獎他,不料他接着說:“今呼爲‘萌兒’矣!”高宗聽了,也只好一笑作罷。
“萌兒”究竟何意,今天已很難猜測;大概就是“雛兒”的意思吧——韓世忠堪稱史上“賣萌”第一人了!
韓世忠有資格看不起人。他一生身經百戰,出生入死,一雙手只剩下四個完整的指頭,渾身的傷痕如刀刻一般!他力主抗金,屢敗頑敵;卻因此遭到主和派秦檜的忌憚。秦檜設計害死岳飛,又奪了韓、張、劉的兵權。韓世忠心中不服,每次見到秦檜,一揖而已,不屑與之交談。岳飛被害時,也只有他敢爲岳飛鳴不平,說:“‘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有意思的是,這位“粗人”晚年賦閒,竟喜歡上讀書寫字,嘗試着作詩填詞,還都寫得有模有樣。試讀這首《南鄉子》看看:“人有幾何般,富貴榮華總是閒。自古英雄多是夢,爲官,寶玉妻兒宿業纏。年事已衰殘,鬢髮蒼蒼骨髓乾。不道山林多好處,貪歡,只恐癡迷誤了賢。”——古人評論說:“王(韓死後追封蘄王)生長兵間,初不知書,晚歲忽若有悟,能作字及小詩詞,皆有見趣。信乎非常之才!”
他輕視文人的態度,晚年也有所改變。被解兵權後,他屏居在家,不肯見客。每日騎一頭騾子,徜徉於西湖山水之間。一次出遊遇雨,到一座亭子裏避雨,見亭中有一文士在,滿面愁容。韓世忠打着陝西腔問對方:官人有啥愁事,悶悶不樂?對方告知,自己是來臨安辦理遷官手續的,結果把“舉牘”(推薦信)搞丟了。韓世忠問:丟的是專門機構的舉牘嗎?回答:是一般官員的。世忠說:我倒可以試着給你弄一張。於是讓隨行小吏詳細詢問了對方的姓名官階以及臨時住處。第二天,果然有小吏將一張“舉牘”連同三百貫錢送來,文士這才知道:這老頭竟是大名鼎鼎的韓世忠!——此時的韓世忠,對待“萌兒”的態度已迥異於前了。
韓世忠在民間的名聲,有一半是他那位頗具傳奇色彩的夫人給他“掙”來的。不過史書上只說夫人姓樑,“紅玉”這個名字,大概是小說家取的吧。梁氏雖是“女流”,卻膽識過人。金兀朮南侵撤兵時,被韓世忠堵截在長江口黃天蕩內,長達48天。“樑夫人親執桴鼓,金兵終不得渡”的佳話,正是這時留下的。
不過這次戰役也留下遺憾:已成甕中之鱉的兀朮聽取謀士詭計,連夜掘河三十里,從江上逃竄。樑夫人事後不但不替丈夫辯解,反而上書朝廷,彈劾丈夫“失機縱敵”,請求給以重罰!朝野上下爲之震動!
千百年來,爲官者大多見功勞就搶、見責任就推,文過飾非、死不認賬——面對這一對從善如流、正氣凜然的英雄夫妻,能無愧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