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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一個人生活已經多年,年近八旬的母親一日三餐自己做飯,我給她送去一些胡蘿蔔,是妻子讓我送的。我們知道母親喜歡吃素菜,去看她時,經常看到她案板上放着洗得清亮的胡蘿蔔,那橙色的胡蘿蔔煞是好看。
母親這麼大年紀了,許多年來,她一直習慣於一個人的生活,不喜歡孩子們去打擾她。安靜是安靜了,可是生活上的事情不論大小,她都得自己去忙活。有時我們要爲她做事,她不願意麻煩我們,怕影響工作。有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做,好像要證明她很有能力。就拿做飯這事來說,她一天三頓飯都要動手,不做,就沒有吃的。她要去菜市場、超市買菜,買油鹽醬醋,一年365天,她不煩嗎?她做的飯菜雖然簡單,但總是要費一番工夫的,長期如此,需要的是毅力,就這一點,我非常佩服母親。她那雙手,做了一輩子飯,把我們養大,現在她還要爲自己打理一日三餐。我覺得她之所以年復一年地堅持做一件事,其實是沒有多少深奧的道理的,很簡單,天上不會掉餡餅,人不能不吃飯,僅此而已。這個道理誰都懂,但許多人卻做不到,比如我。
以前,如果妻子有事不在家,我便帶着孩子去飯館。現在,孩子在外地上學,妻子不在家時,我乾脆連樓也不下了,對我來說,做飯實在是一件太麻煩的事情,既費時,又費事。過年了,所有人都在忙碌,我對過年的厭煩由來已久,加上懶,過年的一切事物都落在了妻子身上。採購東西,打掃屋子,做年夜飯,包餃子……當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春節晚會的時候,她才歇下來。我想,如果沒有她的付出,一家老小會這麼開心地過年嗎?或者說,年還有年味嗎?過年的時候,我想到白駒過隙,我感慨早生華髮,我盤點過去的一年到底發表了多少作品,唯獨沒有想到妻子和孩子,她們也忙活了一年,也需要過年的那份清閒與快樂,需要我這個丈夫或父親爲她們做些什麼。
我不做家務,向來是有藉口的,我工作忙,業餘時間也不閒着,我要寫東西。其實骨子裏,是自己太清高了。有人說,別人不把你當回事,你要把自己當回事;別人把你當回事,你別把自己當回事。前者說的是清高,後者說的是清醒。只有一個清高同時又是清醒的人才能做一個明白人。我告誡自己,不妨“世俗”一些,曹雪芹生活在底層,生活貧寒;蒲松齡一生潦倒,屢試不第;卡夫卡不過是個小職員,謹小慎微,他們都是普通人,都食人間煙火,都不能免俗,但他們照樣留下了傳世之作。他們不是凌駕於生活之上的聖人,相反,正是生活滋養了他們,給了他們創作的靈感,才讓他們成了大家。
母親把我撫養到18歲,妻子伴我走過了32年,長期以來,我一直依賴着她們,這種依賴還要持續下去。在我生命裏的兩位女性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