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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歲的朱琳、88歲的鄭榕坐着輪椅登臺,86歲的藍天野仍然能將大段臺詞演繹得感人至深,82歲的朱旭渾身是戲、句句有彩,72歲的呂中和徐秀林還能在臺上“臥魚”和“扭秧歌”……前晚,由北京人藝老藝術家率五代演員演出的人藝六十年院慶原創大戲《甲子園》在首都劇場正式上演。演出中,每一位老藝術家的登臺亮相都會引發全場熱烈掌聲。謝幕時,全體觀衆起立鼓掌,不少人還爲能夠目睹這些老藝術家耄耋之年竟然還能重聚舞臺而感動無比、潸然淚下。
雖然前晚纔是《甲子園》的正式首演,但其實該劇已經連續進行了兩場和正式演出幾乎沒有差別的預演。老藝術家們也始終保持着旺盛的藝術創造力和舞臺感染力,讓首都劇場一連三天都出現了感人盛況。正如張和平院長在該劇預演謝幕時所言:“這樣的陣容絕無僅有,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這樣的作品已經超越了戲劇範疇,代表着人藝前60年的輝煌收官和新60年的華麗啓幕。”
強大後勤爲老藝術家們保駕護航
爲了這次陣容極其“奢侈”、意義非比尋常的演出,北京人藝爲《甲子園》劇組配備了充分的後勤服務力量。記者瞭解到,演出期間,每天下午劇院都會安排專車將老藝術家們接到後臺,五點多在劇院食堂用過簡餐後,劇院還要安排專門的醫務人員爲老人們檢查血壓。記者開演前來到後臺的時候,正趕上醫務人員剛爲朱旭和鄭榕量完血壓:“朱旭老師很好,鄭榕老師血壓有點高,高壓160。不過他說自己平常血壓就高,沒事兒。”說完,醫務人員又進了朱琳老師的化妝間。
記者還發現,《甲子園》的後臺化妝間走廊裏,比平日多了不少工作人員。北京人藝副院長崔寧告訴記者:“爲了保障老藝術家們的身體和需要,我們爲每個人都安排了專人負責。每位老藝術家從後臺到舞臺的每一步,也都會有專人陪同。”而老藝術家們卻一個個儘量不麻煩別人,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化妝間裏,默默地爲演出做着最後的準備。就連鄭榕老師的老伴也都坐到了化妝間的外面,她說:“他不用我幫忙。這兩天預演演完,他也覺得不累,心情很好。”
老藝術家登場個個引發熱烈掌聲
相比起後臺的安靜,首都劇場的前院則熱鬧多了。下午三四點,院裏已經停滿了車,黃牛票販們一個個眼巴巴地等待着退票。觀衆們紛至沓來,該劇的兩位導演任鳴、唐燁以及劇場經理趙同富等,都在忙前跑後接待嘉賓。觀衆席中,不僅有蘇民、樑冠華、楊立新等人藝藝委會成員,也有蔣雯麗等明星,更多的則是來自社會各界的普通觀衆。
大幕在萬衆期待中拉開,一座在參天大樹濃蔭籠罩下的二層小洋樓出現在舞臺上。最先登場的是藍天野和呂中老師,他倆剛一上臺,觀衆席就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幾乎淹沒了他們的第一句臺詞。然而,當兩位全都身着正裝、一聽就都有着留洋背景的老人、喝着“藍山咖啡”開始聊起剛剛參加的追悼會,立刻就讓大家全神貫注進入到劇情當中。這時,頭戴黑色瓜皮小帽,身穿米色盤扣中式大褂,花白頭髮鬍鬚都有點“仙氣兒”的朱旭揹着藍布花包走上臺來,又引起熱烈掌聲。整場演出中,只見朱旭上樓下樓、口裏經常念着各種易經中的古詞兒,卻以最自然圓熟、舉重若輕的精湛演技,將人物刻畫的有情有趣、飽滿動人。
坐在輪椅上的鄭榕是在暗場之後的一幕羣戲中出現在舞臺上的,雖然一上來就是其他演員開口,沒給大家鼓掌的機會,但鄭榕的第一句臺詞就是“打岔”,小護士問他:“你的人生快樂嗎?”他一副耳背聽不清的樣子驢脣不對馬嘴大聲回問:“幾點鐘吃飯!”立刻引起全場爆笑和掌聲。之後,他扮演的老紅軍更是不斷出彩,引得笑聲不斷;而扮演他妻子的徐秀林同樣快人快語、豪爽可愛。兩位“活寶”一樣的老人成爲劇中最討喜的一對老夫婦。
下半場一開場,身穿大紅上衣的朱琳,坐着輪椅被扮演她兒子的演員推上臺,再一次讓劇場響起雷鳴般掌聲。雖然年過九旬,朱琳的臺詞依然清晰洪亮,幾句話就把自己扮演的科學院退休老職工的背景交代的一清二楚。她還把自己已故的老伴、北京人藝著名藝術家刁光覃生前對她說的一段話加入戲中:“呦,這火葬場怎麼還排隊啊,老伴兒唉,你慢點走,我穿上小牛皮鞋來跟你做伴啊……”這段聲情並茂的表演,令人動容。一段戲演罷,她就連下場都伴隨着全場雷鳴般的掌聲……
劇情劇本仍需打磨
《甲子園》講述的是一位離家出走闖蕩海外多年的“大齡海歸剩女”陳愛林,因父親突然離世而回到已經變成慈善養老院的故居甲子園,面對着形形色色的暮年老人,內心情感複雜的她,在爲香港地產商打工的小男友攛掇下想要賣掉老宅,因此引發了一系列激烈的衝突;從中也折射出養老、住房等各種社會問題和種種不同的價值觀之間的矛盾。
劇中,王姬扮演的曾在國外擺過地攤、幹過餐館、認過乾爹,回國又談起姐弟戀的“70後海歸”,雷佳扮演的未達目的不擇手段、油腔滑調遊戲情場的“80後”,鄒健扮演的暗戀小學同學多年、但無奈於“放鬆的只能當朋友,緊張的才能做夫妻”的金總,以及今年剛分配到劇院的人藝年齡最小演員藍盈瑩扮演的“放個屁也要聽見響”的小護士……各色人等爲各自情感和利益所做出的行爲,將劇中各種矛盾不斷推向極致。
然而,雖然劇中不斷出現“非常勿擾”、“twitter”、“facebook”、“你out了”等時髦詞語,還有“他是老北大的學生,那會兒的學生比現在的教授還有學問吶!”等鍼砭時弊的臺詞,但仍能感覺到劇本在塑造人物和揭示矛盾方面不夠深入深刻,人物趨於符號化,語言也仍需打磨。下半場演員大段的配樂獨白,更是影響了劇情節奏。而最令很多觀衆感到有些不解的是,舞臺上原本穿房而過的一棵極具象徵意義的六十年大樹,在藍天野和王姬兩人對話時,忽然從半截斷開升至空中消失不見,牆上用投影打出七個大字:“你是人,我也是人。”過了一會兒,這棵無根大樹的上半截忽然又空降在舞臺上的二層樓上。這樣的舞臺處理,與整齣戲的現實主義風格極爲迥異,而其所要傳達的意義卻又令人感到費解。
演出落幕引發觀衆熱評
無論是內部試演、公開預演還是正式首演,《甲子園》的每一場演出結束後,全體演員登臺謝幕都會掀起高潮。前晚演出謝幕時,全場更是全體起立鼓掌致敬,現場氣氛極爲溫馨感人。
劇中扮演小護士的人藝最年輕的演員藍盈瑩被這樣的場面感動得激動無比:“大幕拉上的一剎那,大家興奮地尖叫,流着眼淚互相擁抱感謝!家庭的氛圍,家人的感覺!由衷地向老藝術家們致敬!也爲自己能參與其中感到驕傲!”觀衆席中的樑冠華則感慨:“這些老藝術家們這麼大歲數還登臺,我真佩服他們的精神和勇氣!當年我們的臺詞和表演都是這些老藝術家教的,你看他們現在一張口,依然連最後一排都能聽得清楚!”
觀衆呂彥妮感言道:“《甲子園》散場了,有一些東西隨着大幕合上被永久凝固。大家安靜離席,又不急着走,湊在演員表窗口駐足,站在門口等待,在海報前深深仰頭探看。捨不得。那場老爺爺老奶奶們半夜開會的戲,於文本來說許是繁冗,卻意義重大。我們都知道,再也不會有,這樣的齊聚。鞠躬,致敬,感恩!”網友sowhatholic則在微博中寫道:“90多的朱琳、80多的朱旭等老藝術家詮釋了什麼是‘仁義’!這把年紀還能出演,還有着對藝術的執着,真心不易!”
也有觀衆對《甲子園》提出了批評建議。媒體人思瑤君表示:“劇中人物均爲扁平人物,三十年前的話劇演出方式。自我剖白加音樂過於傳統了吧。就戲論戲而已。朱旭演得好,鄭榕其次。劇情有bug(漏洞)。”身爲大學教師的觀衆陳嘉婕也在微博中寫道:“戲中,以一棟老宅連結幾代人的情感,化解傷害合而爲愛;戲外,五代演員同臺傾力紀念人藝甲子之年。《甲子園》有框架有新意,卻難掩打磨之倉促,細節之粗糙,唯有幾位老藝術家們登臺時才瞬間點亮全場,他們,哪怕站着,都是戲。”
據介紹,由於《甲子園》首輪開演前已經一票難求,北京人藝院方決定加演9場,使首輪演出持續至10月20日。9月17日起,北京人藝將開始發售加演場次的門票。記者詢問加演是否仍由老藝術家們主演,導演唐燁給予了肯定答覆,並表示:“老藝術家們都可有心勁兒,可願意上舞臺了!”任鳴導演也表示這是他導演生涯中首次遇到加演情況。
本報記者王潤J069李晏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