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二十二歲的雷鋒,生命的鐘擺永遠指在了一個特殊的時間點——這個時間點對於“老三屆”這代人而言,雷鋒是永遠的“叔叔”。
今年我已過花甲,學習雷鋒時是內蒙古草原小城裏一個六年級小學生。記得除了看報紙、聽廣播(當時沒有電視,更沒有互聯網)外,還集中看了一場評劇《雷鋒》。評劇的唱腔適宜於如泣如訴的場景,印象最深的正是雷鋒媽媽悲憤自盡的那段故事,童年記憶中最大的恐懼莫過於失去母親,而評劇《雷鋒》再現了這一場景,所以至今難以忘懷。
上世紀60年代初,“向雷鋒同志學習”的號召從毛主席口中和筆下發出,形成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大家助人爲樂、扶老攜幼、拾金不昧,以集體主義和利他主義爲出發點,實現了道德救贖的階段性勝利,這無疑是一個奇蹟。更重要的是,每一個人都那麼真誠、淳樸,助人爲樂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而不是圖名圖利圖什麼其他的東西——我就有過這樣一次經歷。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夜,我與妻子在院子裏碰見一個老人,他似乎在一寸一寸地挪動腳步,嚴重程度遠遠超過“步履蹣跚”,身邊無人攙扶,寒風掠過,老人更顯得無助。
我下意識地衝過去,詢問老人家在哪裏?他嚅嚅着說了一個地名,是馬路對面的“前柺棒衚衕”。我毫不猶豫地蹲下身,讓老人伏在我背上,與妻子一同背老人回家。
沒想到,這位老人的體重超出我的預料,背得我氣喘吁吁,可我仍然堅持着把他送到前柺棒衚衕裏的家。這條衚衕位於北京東四附近,大雜院很深很長,進入老人的家門,我早已是滿頭熱汗。更有趣的是,我面對的不是歡迎和感謝,而是兩個女人(似乎是老人的女兒)的指責,儘管指責的不是我,而是這位伏在我背上的老人。好像是指責他不該出去亂跑,又好像指責他僞裝成可憐的樣子讓人同情。
這一刻我陷入尷尬中,好心的回報竟然是這樣,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和妻子匆匆離開了這條幽深的衚衕和可憐無助的老人。現在想來,當時她們也許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剛發生。
我當了一回雷鋒,得到的卻是極特殊的回報,彷彿無意中置身於一場騙局,我參與扮演了一場譴責不孝的啞劇。可是我不悔。
事後我追問自己,設想若再次遇到無助而獨行的老人,在寒夜的北風中挪動時,你是否還是伏下身去揹他回家?
我的回答是:“當然!”
因爲每個人都會蒼然老去,因爲照顧老弱是人類的天性,還因爲在我童年記憶中留下了一個響亮而鏗鏘的榜樣的名字。他引領着我和我的同代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從少年走到青年,從中年直到老年,他還將引領着我們的後輩堅定地走下去。它是一個民族集體的鮮明記憶,也是共和國的一座精神富礦。
有這麼一首歌——《學習雷鋒好榜樣》,雖然已是一支老歌,但它的旋律卻永遠那麼活力四溢,快樂、陽光,用一個時尚的詞:“充滿正能量!”人生中機會多多,當幾回雷鋒,是機遇,也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