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奶奶走了,奶奶永遠的走了。我花了整整一天才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我花了整整一天才反應過來,從今往後,奶奶與我此生永別了。
哥哥跟我說的時候是意大利的下午時間,窗外陽光明媚,天空純淨湛藍得那麼不真實,我也以爲這一切不是真的。我楞在電腦前,盯着哥哥發來的消息腦海裏一片空白。奶奶中午的時候走了,走的很安詳,沒有痛苦。我愣了好久,突然大哭起來,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地流,我抓起手機馬上給我媽打電話想要問清楚這會不會只是個誤會。電話的忙音從未像今天這樣擾亂着我的心,我聽着那冰冷的聲音心裏害怕極了。媽媽接電話時,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聽她說了一句話,我就什麼都明白了,誰告訴你的,但這個噩耗是真的。生離死別,我直到今天才體會到這其中的悲慟和心酸。
9個月前,我只身來到意大利留學,想要在異國尋到自己的夢想。臨別前,奶奶緊緊牽着我的手跟我說,孫女,奶奶好捨不得你啊,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呀。你要出去學習,奶奶又不能阻攔你,我真怕這一別就見不到你了。奶奶年紀大了,真怕等不到你了。我當時聽了心裏很難過、很心疼,可是我仍然跟奶奶說不會的,我會回去看您的,跟她說四年很快,一轉眼就過去了。我請奶奶多保重,保養好身體,等着我學成歸來。我不相信奶奶真的會等不到那一天。
四年,對於一個83歲的老人來說真的是太沒有保障的期限了,時間是隨時懸在頭上的一把刀,一落下就不容人再割捨不下了。9個月,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9個月,只在視頻上見過奶奶一次,而就這樣面臨永別了。最後一面是如此的遙遠,我牽不到奶奶的手,感受不到她的溫度,而今生今世我也再感受不到了。
奶奶的身體已經冰冷僵硬,再說不出隻言片語,再聽不到我爲她彈的古箏,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剋制不住地顫抖,我地精神幾近崩潰。
我媽讓我不許哭,她說我老是哭奶奶走的不安心,奶奶也說孫女你把奶奶的心都哭碎了,可是我忍不住,我的眼睛始終止不住流淚。奶奶去世的這幾天,我強迫自己吃飯、強迫自己睡覺,可是我不能強迫自己不哭。真的,爲了出國留學,今生今世我再也見不到奶奶了,就連見奶奶的最後一面也未能如願。
我想回家,想立刻回到那座屬於我的城市,此時此刻我無比想念家鄉。我的親人和朋友生活在那裏,我摯愛的奶奶安息在那裏。可是,我又那麼害怕回家,害怕回家後再見不到我親愛的奶奶。她離開了,化成一縷青煙,變成一張安靜的照片,我該怎麼面對這樣的離別,來不及說再見,來不及最後深情的擁抱依偎。
奶奶是個特別能幹的人,爺爺是個不管事兒的老頑童,家裏從來都是她照顧的,六個子女都拉扯出來了,六個子女的子女也都帶過。我們經常說,爺爺你真笨,活了大半輩子連面都不會煮,一日三餐全是奶奶做,爺爺就呵呵的笑,是啊是啊,你們奶奶能幹。爺爺真的是不操心的命,85了,白頭髮都沒幾根,奶奶的頭髮倒是全白了。
有段時間,爺爺眼睛不好了,奶奶走路時就牽着他。我記得出國前和爸媽一塊兒陪着爺爺奶奶去避暑,晚上我們吃了晚餐慢慢走在山路上散步。天黑了,山路上的路燈亮了,橘色的燈光溫和慵懶,兩旁的樹叢中螢火蟲在飛舞,晚風徐徐清涼舒服。爺爺和奶奶就在這樣的路上手牽着手慢慢的走着。我在身後默默注視着他們的背影,那畫面美極了。正所謂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應該就是這樣了吧。爺爺奶奶是1949年結的婚,到今年已經62年了。相守相依了62年。
我最擔心的是爺爺,可是苦於被距離阻隔無法回去陪在他身邊。我好恨,我不敢去想爺爺有多傷心,62年恩愛不離,今天奶奶先走了,沒有任何徵兆,一切都突然的不給任何人任何心理準備。我的爺爺,我此時牽掛萬分的爺爺,你要保重。
我的心被思念和懊悔撕扯着。
我思念和奶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思念奶奶對我疼愛和永遠的小偏心,思念她爲我做的魚丸子、滷的雞爪、熬的湯。想起她帶着老花鏡一點兒一點兒挑魚刺的樣子,就像是一幅畫,安詳溫暖。我記得她每次牽着我的時候都要感慨,孫女都這麼高了,比爺爺都高了。
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小時候爺爺奶奶在我眼裏都很高大,我要把手臂向上伸直了才能簽到他們的手指頭,於是我說我要多吃點兒,要長得比奶奶高,比爺爺高。上了中學我就比奶奶高了,那時候才發現,其實奶奶特別矮,一個慈祥的小老太太,每次去看她她都開心得笑,笑得白白的眉毛都彎了,笑得眼睛成了一條小小的縫。
上了大學,爺爺也沒我高了,奶奶就喜歡看見我長個兒,她說長得高身體好,我出國前奶奶塞給我的錢我拿去買箱子,一個32寸的大箱子,一個小箱子。出國的時候大箱子被我撐滿了東西以至輪子都壓壞了,整個箱子都偏了。可我永遠不會丟棄它們,那是我奶奶給我的出國的禮物,是她攢下來的愛和祝福。
我很懊悔這個月沒有給爺爺奶奶打電話,沒有聽到奶奶最後的叮嚀和聲音,出國前我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每個星期給她和爺爺打電話,可是出來事情一多,電話就少了,我痛恨自己沒能信守諾言。只要一想到這樣的遺憾終生無法挽回,我的心都疼到無法呼吸。
除了痛哭,我很無助,我一個人在這兒千里之外的地方,沒有親人在身邊,我盼望着回家,盼望着團聚,可是明年我回去,有一個親人我見不到了。原來我一直覺得身邊的朋友中只有我一個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我覺得特別幸福和幸運。突然之間,我也要面臨缺失了,我真的好難接受。奶奶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心裏喊你,一千次一萬次,多想把您喊回來,可我不能,上帝說時間到了。
我當初爲了夢想來到意大利,錯過了和奶奶相伴的最後時光,也因此不能送奶奶最後一程。夢想,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從今往後我即使拼一輩子也要完成我的夢想,從今往後,夢想連上了我對奶奶的所有思念。
我給哥哥姐姐打了電話,他們忍住悲傷一再的要我堅強,堅強是我現在必須學會的東西,我一再催促自己儘快的成長、儘快的振作。可是我仍然悲慟,爲了我摯愛親人的離去,爲了我生平第一次面臨的死別,九個月,我和奶奶先是生離再是死別。今生今世,陰陽永隔。
我最親愛的奶奶走了,83歲,從此世上少了一個愛我的人。我的悲傷難以用言語表達,生離死別是這世上最難以跨越的距離,9個月前我和奶奶經歷了生離,我答應她我會回去看她,可是現在她走了,面對死別我留有太多遺憾和懊悔。從此我要學着成長了,爲我摯愛的親人,我要學會堅強。(來源:意大利歐聯網,作者:廖曼伶)
(來源:中國新聞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