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李小米
電影《樹先生》,是賈樟柯的一部新作。《樹先生》,它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村裏有個單身男青年沒正式名字,人們都叫他“樹”(王寶強飾)。平時,“樹”在村裏遊手好閒,常睡到太陽升起,這個鬍子拉碴、頭髮蓬亂、眼神迷離的單身漢,村裏哪有酒,就喜歡往哪裏蹭,一頓酒,就已讓他滿足。“樹”常去村口的酒館和朋友們喝酒,在村裏閒晃。“樹”在村裏一起長大的夥伴,有人開着好車成了煤老闆,有人遠在省城辦私立學校。村子裏的煤礦日夜開採,地面下沉,整個村莊不得不遷往別處。“樹”在別人的喜宴上喝醉了酒,想借此機會稍微反抗一下那些採煤的老闆,卻最終不是對手,在老闆逼迫下,一頭跪下來,痛哭流涕道歉。
常被取笑被漠視的“樹”,他其實孤獨寂寞得如村裏那口老井、那棵老樹。他乾脆遠走省城,去童年夥伴開的學校裏打工,孩子們讓他想起自己的童年。父親和哥哥在“樹”小時候就離開了人世,他常夢到自己的父親,卻從來夢不到哥哥。與聾啞女孩小梅一見鍾情,婚禮前夜,“樹”終於夢到了哥哥,在寒冷冬天,在“樹”的婚禮上,哥哥帶着女友爲他唱了一首詭異的、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流行歌《冬天裏的一把火》。果真,在新婚前夜,“樹”把新房燒了起來。從此,“樹”意識到自己能夠通靈。村裏發生的很多事情都驗證了他的預言,“樹”成爲受人尊敬的“預言家”,被人尊稱爲“樹先生”。村裏的人們搬到了縣城新區“太陽新城”,小梅也含淚離開了“樹”。“樹先生”在空蕩蕩的村子裏抱着一棵樹,在他幻覺裏,腆着大肚子的小梅突然回來了,啞巴竟開口說話:走,樹,咱們回家去。電影裏,丘陵上空,明亮的陽光晃得人眩暈。我看到“樹先生”,他眼神悽迷,還有恐懼,像鳥兒一樣抱住一棵樹,那是一個村莊最後的根。一個村莊,在煤老闆他們面前,土崩瓦解了。那些搬遷到縣城裏去的村民,嚴格意義上說,他們是一羣精神上流離失所的人。而“樹先生”,以他的單純和倔強,拒絕搬遷,他爬到一棵樹上去,捍衛守望着最後的村莊。
看到電影結尾,我哭了。我衷心希望,“樹先生”的啞巴妻子真能夠回家,“樹先生”的頭髮那麼長了,該去理一次髮,該去洗一次熱水澡,該有着自己踏實的幸福生活。看到“樹先生”,這樣一個半瘋半傻的村莊守衛者,我想起了我的故鄉。故鄉這些年,也在淪陷。修廠礦,高高的煙囪,如卡在我喉嚨裏的一根刺。在故鄉,莊稼很少有人種了,土地荒蕪,大部分人進了城,回故鄉的路,已被雜草淹沒……
這故鄉的一草一木,已成爲我生命裏的愛憐和疼痛。所以,看到“樹先生”,我就想在電影裏扮演一次那個角色,可以不是主角,但我會用心來演好。就如我卑微的人生,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