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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全景
□展顏
18歲那年,學校為我所在的年級舉行了成人禮。
那天,特地讓母親隔夜洗好校服,沒想到耗去半日時光的只是一場開學典禮似的領導演講會。午間回到家,便不停地跟老爸抱怨。老爸於是哄著我:『乖啦,爸爸送你一份成人禮物吧!』
1
『教你一門手藝』
『好耶!』我一激動跪在沙發上猛晃。這時門鎖響了,媽媽走進來。爸爸起身說:『你倆換衣服,准備吃飯!』我開心地跑進房間,廚房傳來陣陣烹炒聲。只要爸爸在家,他都會把做菜的材料提前准備好,等我和媽媽一到家,他便立即下廚,十分鍾,一桌菜就上齊了。
爸爸的職業是廚師,掐時間、算火候,對他來說易如反掌。爸爸學歷不高,他本也是愛讀詩書之人,可惜高中之後便去投考了廚師技校。老爸做事向來持重謹慎,性格偏膽小,常常不解緣何我個性這般天真跋扈,倒像是撿來的姑娘。自打我記事起,他便賜我八字評價:穩重不足,活潑有餘。我倒也樂得做他『甜蜜的負擔』。
吃飯時,我問禮物呢?爸爸笑道:『教你一門手藝。』
2
學廚的興趣由濃轉淡
『什麼呀?變魔術?哈哈!』
『這孩子!你不是整天嚷嚷我做菜好吃,這回都教你!』
『啊……』我一時語塞,這也算禮物。『哎呀,人家莊子有「輪扁斫輪」的故事,可見丹青妙處不可傳!』
『給自己的好吃懶做找這麼深遠的理由?這是大恩典,你這小女子還不趕緊接著!』
媽媽也笑著附和:『十八啦,學著做點吧!』二票對一票,我敗下陣來,一家人笑作一團。
第二天恰是周六,一大早,媽媽就買了好多菜回來。爸爸向我說了擇菜方法,我調皮地做頭疼狀,然後拿了幾個小盆到屋裡來,邊擇菜邊看電視,爸爸則照例到裡屋翻看剛到的報紙。一會兒,老爸來檢查工作,見我剛把香菜擇畢,眉頭一皺:『小姐悠閑得很啊!』
我舉起菜給他看,『媽媽有時還嫌做菜累,我看挺有意思的嘛!』
『什麼啊,都20多分鍾了,你剛弄完這小點,咱家這飯吃不上啦!』爸爸於是叫喚媽媽催著並幫我擇菜,不到10分鍾,豆角、蒜、芹菜全部搞定。
我跟著爸爸來到廚房學習刀工,邊切邊玩,整整搞了將近一個小時。爸爸實在看不下去,幫我收尾,又加快進度做後續工作,那天家裡1點多纔吃上午飯。
此後,我倒覺得學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跟著老爸學習了一個多月,動作越來越快。但漸漸地,每天做菜變成了例行公事,越來越提不起興趣,於是由著性子不願再進廚房了。
3
一番話讓我至今難忘
一日晚間,爸爸和我聊起這段日子的做飯心得。『哎呀爸,再也不要做飯了,看著老媽天天做飯就頭疼!』我衝著爸爸抱怨。爸爸突然認真地看著我,他平靜地、不失溫柔地向我講了這樣一番話,一番讓我至今難忘的話:
『閨女,還記得剛開始你很喜歡做菜,有時我不在家,你也要纏著媽媽陪你去買菜。久而久之,你動作變快了,卻也變得膩煩了,尤其有時我和你媽回來晚,讓你天天負責兩餐,你更覺得又累又無聊,到現在再也不想進廚房了。你想想爸爸的職業是廚師,一輩子都在烹飪,如果爸爸像你一樣,那怎麼辦?所以,我想和你談談「工作與興趣」的問題。你一定聽過「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老掉牙的話,你天真活潑,對很多事充滿好奇,這一點,爸爸為你高興。可是,你有沒有發現,很多事情一旦做多了,或者變成了一種活計,你就失去了興趣。當然這是常理,卻也和個人的耐力和發現力有關系。興趣常常可遇不可求,它能為你將來可能太過有序的生活帶來驚喜和快樂。如果你對一件事很有興趣,那麼你需要抉擇、權衡,是否要與它保持距離,不讓它成為你的專業、你的工作,你不需要花太多的工夫研究它,從而能保持這份激情,此之謂常理;而你將來的工作和事業也應當盡量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在日復一日中提高自己的興趣並發展它,巧生於熟,這一點就看你的恆心和發現力了。當然,興趣也是可以培養的,從無到有、從有到優,個中滋味,自己要懂得品識。你已經長大了,希望你好好思考爸爸的話。』
4
爸爸的擔懮一一應驗
當年,老爸的話就是這樣酸腐,這樣文縐縐,可又這麼犀利,這麼開闊,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時我的感覺,好像什麼東西突然顯靈了,爸爸身上竟鍍上了一層金光,我被觸動了!
爾後,我經歷高考、上大學、考研,林林總總。在許多考驗面前,我選擇的失衡和耐心的缺失總是讓爸爸的擔懮與提示一一應驗。高考後的那個假期,我迷戀上設計,買布料、畫圖,央求爸爸幫我找了設計老師,學了三個月,膩到崩潰;大學時喜歡國畫,報了國畫班,時間一長只覺得拿筆好累,也未能堅持下來。幸好,我一直在努力改正,不斷地在興趣、專業、能力中尋找平衡點,也從未放棄鍛煉自己的耐心,有些事便還是能做出些成績來。
為人父母總想把他們人生所得、所識傳遞給我們,那些啟發真的是最好的禮物!這麼一些年,總有人問我:『聽說廚師在家裡從來不做飯,是不是這樣?』看來,這句對廚師行業『職業病』的概括曾傳到許多人的耳朵裡。我該怎樣回答呢?我的爸爸是一位好廚師,他不僅為家裡烹制了溫馨,同時也為我烹制了諸多美味又健康的精神食糧!
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