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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搭乘短途客車,車載DVD正在播放一部港片,老套的美女+帥哥型情感劇。貌美如花的女主角挪用公款給男友做生意,血本無歸後東窗事發,女主角被判處10年囚禁。臨別時,她拽著男友的衣袖慘然地叫道:『10年我會老的呀!』
是啊,這樣一個別無內容、薄妝淺黛亦風流的妙齡女子,青春便是最大的本錢。年輕時的風頭一過,便成了一無所有。
我很年輕的時候,也感覺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記憶中,村人裡尚不足40歲的女人就已經是一副老太太打扮了,藍色或黑色的對襟褂子、頭上系著同色頭巾,成天不是灰頭土臉地乾農活,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地論是非。在我的印象中,這女人一旦過了40歲啊,真是心宇將滅萬事休!
如今,我也到了這個年齡,卻全然沒有半點悲愴老去、潦草度日的絕望。驀地發現,40歲纔漸入佳境,歲月瀝去了年輕時節的浮躁和奔波,剩下的是一份篤定悠然。對於女人來說,最完美的年齡態勢莫過於:年輕時的如花美眷、中年時的雍容華貴、老了更是慈眉善目。
這或許就是人們依舊喜歡張曼玉、趙雅芝這些老牌美女的原因吧,在她們身上,老去的不過是年齡,姿態卻永遠芳華絕代。
芒梭筆下的女友杜拉斯,從不曾為年華老去而感傷。她的《情人》中有段最經典的句子:『我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合的大廳裡,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主動介紹自己:「我認識你,那時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很美。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你比年輕時候還要美,我愛你如今凋殘的容顏勝過你往昔的紅顏。」』
也只有杜拉斯,纔會如此超然地無視衰老的肆虐,年齡對於她來說,已經過時了。在她身上,因年齡而減少的東西在性格上得到了補償,而勤奮寫作使她贏得的東西,更超過了年齡使她失去的東西。年齡愈大,她愈是成為自己。
所以她敢在70歲高齡時,披著大紅坎肩一臉鏗鏘地去領龔古爾獎。所到之處,莫不掀起一陣風潮。法國大使慕名請她單獨喝茶,她說:『我想帶誰就帶誰!』四五個人拎著塑料袋,裡面裝著在街上新買的拖鞋,一路吵吵嚷嚷地到了法爾內塞宮。杜拉斯樂壞了,說自己真像鄉下人!想起杜拉斯,就會想到這件事,我也樂壞了。
喜歡她這樣老去的姿態,將自己的一生活得熱熱鬧鬧,而不是像張愛玲那樣孤絕成一個蒼涼的手勢——離世多日後,纔在寓所內被人發現。銀川月理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