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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國畫) 王祥夫
荷之一(國畫) 王祥夫
荷之二(國畫) 王祥夫
秋(國畫) 王祥夫
王祥夫,著名作家,遼寧省撫順人,著有長篇小說《榴蓮榴蓮》等七部,中短篇小說集《憤怒的苹果》等五部,散文集《何時與先生一起看山》等六部。曾獲『魯迅文學獎、』『小說月報百花獎』、『上海文學獎』、『滇池文學獎』等,作品屢登『中國小說排行榜』。《五張犁》、《顧長根的最後生活》等多部小說被翻譯為英、法、日、德文在國外發表。《懷孕》、《兒子》、《回鄉》、《西風破》、《駛向北斗東路》等小說被改編為電視、電影。現為大同市作協主席,雲岡畫院院長。
藝評
厚圃
看過王祥夫老師蒼茫、渾厚的山水畫,斷然不敢相信眼前這些清清爽爽的花卉、活活潑潑的草蟲也出自他的筆下,這些草蟲畫明淨舒簡、澄澈空靈,質朴的深處卻湧動著探索的欣喜與活力。
王祥夫自小習畫不輟,繼承中國筆墨傳統,花卉草蟲從向齊白石等前輩取經,到逐漸有了自己的態度,自成一格,充滿了王氏韻味。那些谷穗、水仙、雞冠花、紫藤或者秋海棠,多是大寫意,看似『粗枝大葉』,寥寥幾筆中盡顯功力,不過當那些草蟲一閃現,這些『粗枝大葉』便只好退到後面去,成了渲染烘托的背景。他筆下的螞蚱、蛐蛐、蜻蜓、蜜蜂、灰蛾……無論工與寫,皆形神兼備纖毫畢現,沒有一絲絲的造作與呆板,特別是最難畫的蟲足,一提一頓,一轉一彎,筆斷而意連,有筋有骨又富於彈性。如此工寫相襯,虛實、動靜、濃淡、繁簡、素艷相結合,既能至廣大又能盡精微。觀王祥夫的畫,不喧嘩,不蕪雜,不清高,也不媚俗,線條簡逸,色彩淡雅,給人以內心的安寧。宗白華先生曾說中國畫表現了宇宙的『無限靜寂』,那些花花草草、還有小蟲,還有因小蟲的鳴叫而益顯幽深的氛圍,都折射出畫家平淡、恬靜的心態。而作為觀賞者,則不得不調動視覺、嗅覺甚至聽覺,仿佛一不留神,那些可愛的精靈就蹦沒了影。
我以為,王祥夫的畫是典型的文人畫。文人畫曾作為古代知識分子遣懷的方式,表達精神訴求,和俗世政權抗爭的一種委婉手段,它的存在稀釋沈積於文人心中的苦悶,舒解了精神上的重壓。王祥夫的作品既不取媚於上,也不炫耀於下,他所描畫的不僅僅是現實表層和面面俱到的『形似』,還接續了文人畫『寄寓』的可貴傳統,除極力畫其所見,還畫其所想、所知,因此從他的畫裡,你能讀出的更是他的人品、纔情、學養、操守、趣味等等。
但是,王祥夫的作品有時又似乎超出了文人畫的范疇。首先,在中國傳統文人畫中,梅蘭竹菊等成了文人寄托志趣、情操的物象,而王祥夫的作品卻遠遠超越了固有的題材,而是將花卉草蟲這些尋常百姓喜聞樂見的題材納入了創作中來。無論畫裡的物象,還是題字、印章,都看不到一些文人所具有的尖酸、怨懟、詛咒,妄自菲薄,消極頹廢,而是呈現出對鮮活生命的褒揚,對大自然的熱愛,對鄉村生活的眷戀,對藝術精純境界的追求。
其次,不少文人畫家以為文人畫專指水墨畫和大寫意,並將畫『工』的作品剔除出文人畫之列,我倒以為這有失狹隘,並非所有的畫家都敢以將精細復雜的草蟲入畫,因為這需要極高的寫實能力,更難的是如何甩掉精雕細刻所引發的那種刻板,使作品散發出更多的生活氣息和鄉野趣味。
王祥夫的作品屬於文人畫與否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深刻的人文意識。他曾說過,『文字與繪畫一樣,要達到那麼自然舒適,一切都從平常起,但一切到最後又歸於不平常,不平常也只藏在平常之中。』可以說,他的審美情感是平民化的,但平民化的作品不是給人以社會性主題的圖解,而是更加原汁原味地展示出生命中的本質力量,從而由低調的平民意識昇華為深沈的人文關懷。這一如他專注於底層的人物和瑣細生活的短篇小說,牢牢植根於鄉土,從卑微且苟活於草間的草蟲中尋找共鳴。他那簡約的用筆、准確的把握、高度的提煉,更是助他對大自然和大自然中的生靈傳達出豐富的情感:喜愛、憐惜、慨嘆、歡欣甚至歌頌,並將自己生命的體驗——或創痛或歡悅、將人生的況味融進筆墨色彩構圖之中,從而構建起自己的風貌,創造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畫語錄
當年學畫
我跟朱先生學畫,是從幫著裁紙,磨墨,兌顏色拉紙開始,朱先生最喜歡的畫家是齊白石,他不怎麼喜歡王雪濤,他說吳昌碩太灰,任伯年筆好但少意境。徐渭是個瘋子,容易讓人學壞。八大的鳥是漫畫,總是在那裡瞪人也不好。而朱先生說自己畫了一輩子沒著落,我不知道朱先生要著落到什麼地方去?
朱先生畫紫藤的老稈用一種筆,畫紫藤的花又是一種筆,朱先生用大筆畫很細的線,很小的葉片,而落款卻是用小衣紋,小筆寫比較大的字,寫兩三個字,墨就沒了,再蘸墨再寫,朱先生的題款總是濃濃淡淡直至枯乾,很好看。朱先生畫畫兒,工作卻在郵電局。朱先生沒事拉京胡,嘴跟著動。忽然他不拉了,過來看我,說:『這地方交待清,這些葉子是這根上的呢還是那一根上的?畫畫兒別復筆,別描,一描就臭了。』『寫字不能描,畫畫也不能描。』後來,我已經大了,但還是經常去朱先生那裡看他畫畫兒,給他磨墨兌顏色。我磨的墨,朱先生用的時候總是說:『合適。』有一次,朱先生忽然很高興,說花鳥能行了。我不知道朱先生這話什麼意思?後來就看到了那張《毛竹豐收》,朱先生很興奮,說還是竹子好看。朱先生教學生畫畫,從來沒什麼理論。朱先生說,中國畫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我畫你看,比任何理論都好,又說:『齊白石就不畫素描!』又說『學中國畫就要先學會磨墨兌顏色裁紙。』
朱先生去中藥鋪抓藥,只一味,是赭石。
拉藥斗子的伙計問:『這治什麼病?』
『治我自己的病。』朱先生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雁門關一帶出好赭石,我弄回許多,卻總也弄不好,朱先生說找塊磁鐵來。
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朱先生去世多年,以後誰再教我。
故事
飲中一仙
於水
1
初見王祥夫是在大同的一個酒樓,他戴一老式圓片兒墨鏡緩緩走來,酷似色戒中梁朝偉造型,又像減肥版的王家衛,總之有點明星相。懷一介紹說,王祥夫在大同很紅,天天在電視上露面,街上老漢都認識他,墨鏡可以擋一下粉絲的狂熱。
祥夫豪爽善飲,幾杯老白乾下肚,便與大家稱兄道妹,你想端著都端不住,恍若相識50年一般。
祥夫好古玩,眼力極佳,家中珍藏無數。這日,酒喝到高興,便左手拉畫家吳湘芸,右手拉畫家楊春華去他家取寶,甚至,讓楊春華給我帶一件古董,大方得令人難以置信。我問畫家懷一,祥夫不是喝高了送禮手就松吧?『好像是』,他咯咯地壞笑。於是我等貪財心起,合計著晚飯把祥夫灌醉,以便獲取更多寶貝。只因不知祥夫酒量之底,我又不勝酒力,怕先於祥夫高了,有偷雞不成蝕把米之慮,故而作罷。
祥夫是作家,抱了一摞書分給大家。懷一講,他曾得過魯迅文學獎。又特別補充說,不是魯班獎啊!於是,大家來勁了,為他的『魯班獎』頻頻舉杯。
祥夫會畫畫,據懷一稱,是作家會畫畫的人中畫得最好的。作家畫畫,大多只是玩票,好的不多,從古至今,能飲能文能畫好畫的只蘇東坡一人而已。
2
大同酒桌上的規矩是這樣的,每人前面置一公道杯存酒,旁邊小杯是來乾的,乾完再從公道杯中續上。酒過三巡,祥夫指著懷一、世奇說:『豪華一下吧』。開始,我沒明白,喝酒還有豪宅和經濟適用房之分?見他們端起公道杯纔醒悟,原來是乾大的。豪華用大同口音講,像『後悔』,我開玩笑勸祥夫,別『後悔一下』了吧,二兩乾下去,溜到桌子底下,恐怕就剩『後悔』了。祥夫糾正說,音發的是『快活』,大杯一乾,還不快活嗎!酒量不同,耳朵聽音都能差之千裡。
祥夫是我認識的作家中最有酒量的,經常『豪華』地吃酒也不見他醉。有一次,桌上的人都被『豪華』掉了,祥夫舉起大杯四下一望,沒的敬了,腦筋急轉彎,『這杯敬我自己吧』,一仰頭,乾了。老畫家王彤怕他心髒出事,勸他喝『經濟』的,祥夫一笑:『人在江湖,沒得辦法』。好像嘴長在別人身上一樣無辜。
祥夫酒德好,從不借酒哭鬧傻笑發瘋打人,回到書房點燈拾筆,文思如泉湧(酒泉),絕妙好詞就像機關槍掃射一樣,排山倒海,美不勝收,有時感覺來了就揮毫作畫,荷花蜻蜓不讓白石。這讓我羡慕不已。李白、蘇東坡他們當年大概也是在酒桌上『豪華』完了,就回房寫出那些千古名篇畫出那些傳世之作的。我常恨自己酒力不行,一提筆,那些好詞就找不見了,要是天生個『豪華』的酒力,文章畫畫會追上祥夫也說不定。
酒罷,祥夫把他的新書《四方五味》贈我一本,是專門談吃的散文集。原來我只知道祥夫善飲,沒想到他還是一個美食家。其食域之寬,舌尖之敏感不在袁枚之下。翻開書一看,那華麗漂亮的句子裡,似可聞到『豪華』的酒香。
一個人善飲懂美食,又有一顆文心,且能寫出好文章畫出好畫,那他離神仙就不遠了。
展事
《春華秋實——司馬連義工筆花鳥展》將於11月6日在全國政協禮堂(西城區阜成門內太平橋大街23號)舉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