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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益有人在論壇上發帖問:明朝唐順之說“僕居閒,偶想起宇宙間有一二事,人人見慣而絕是可笑者。其屠沽細人,有一碗飯吃,其死後則必有一篇墓誌;其達官貴人與中科第人,稍有名目在世間者,其死後則必有一部詩文刻集。”這是否意味着在明代出書很容易?
有人回答:明代是很特別的,版本亂,校對亂,人心亂,出書容易,只要有錢,就像今天。
出書容易是否等於“亂”?另當別論。但今天確實風行出書。除了作家、學者、明星,更有企業家、慈善家、活動家大出其書。書,出得多,出得快,均圖文並茂,印刷精良,還用各種手段鼓吹推廣,令人應接不暇。假如每一本書都言之有物,讀後有所收穫,且能流傳後世,自然是好事,也無愧於印刷術發明國的稱號。可惜坊間所見,東拼西湊,幾把米燒三大碗的大作屢見不鮮。
在出書容易的同時,卻是讀書難。很多年輕人裝潢入時的客廳裏有影視櫃、博古架和酒櫃,但沒有書櫥。讀書似乎已不再是唯一可以愉悅人、感動人、充實人的方式。電視、網絡井噴一般地爲人們源源不斷地送來海量的信息、理念和新知,人們被湮沒其間。讀品(遠不止是圖書)的數量越來越多,種類越來越細,傳播途徑越來越多元,紙質的、電子的、多媒體的,電視講座、網絡論壇、文學站點、個人博客……真可謂“亂花漸欲迷人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無書可讀的飢渴,早已變爲雞鴨魚肉堆積如山,不知從何下口的現狀。
窮人乍富,面對光怪陸離的誘惑難免會迷失方向。浮躁的社會,浮躁着人們的心靈。公務、雜務、家務,以及網絡、電視、飯局……無情地佔據了睡眠之外的空餘時間。每天幾十版的報紙,越來越豪華的雜誌,爲了安身立命而不得不多多充電,爲了拓寬業務圈而不得不多多交際,哪件事不在紛擾心境?沒有一顆安靜的心,又如何能讀出書中的萬千情感、精粹哲理?
古時候,在書籍和信息匱乏的情況下,世界上出現了一個個聖賢。在書籍充斥、信息氾濫的今天,爲什麼難以出現那樣的大師,甚至連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都會錯亂迷茫?
顧炎武先生有一句盡人皆知的名言“行萬里路,讀萬卷書”。現在的人們藉助於飛機高鐵縱橫天下,卻遠遠不能跟顧炎武一馬一騾馱起書篋四處“採銅于山”相比,他一生的著述洋洋千萬言。可是現在有多少人能一本本讀完?
讀書難,不難於書,不難於錢,難於適合讀書的心境。如今,行萬里路已易如反掌,但讀萬卷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