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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以爲《一代宗師》即將上映時,張震無意中說出,他還在劇組忙碌着,比這更震撼的是,他爲這部電影學武三年,上週參加全國八極拳比賽,獲得一等獎(張震再三聲明,是一等獎,不是第一名)。再不上映我們就老了,再不上映,詠春拳和八極拳比賽的獲獎人員名單上,或許會赫然出現梁朝偉和章子怡。並不意外。王家衛的大部分電影,從籌備到最終上映,都要經歷等待,他的電影,可以頒出各種“等待獎”。最漫長等待獎,當屬《2046》,1999年籌備,2004年秋天上映;最有成就感等待獎,當屬《東邪西毒》,影片開拍,單是歐陽鋒和洪七公的對打戲,就拍了一個月,劉鎮偉心知不妙,迅速籌備《東成西就》,用原班人馬和場景,拍出一部喜劇。
最無望等待獎,則應當頒給妮可·基德曼,2004年,就傳出她將和王家衛合作新片《來自上海的女人》的消息,她和王家衛談論過劇本,試過旗袍,但電影始終沒開拍,在此期間,她與歌手凱思·厄本結婚,幫助他戒毒,並生下兩個娃。她懷孕時,有消息說,王家衛在等她產後復出,如今,女兒已經四歲,《來自上海的女人》仍然是一項遙遙無期的計劃。
但王家衛先生的拖延,恐怕不能被當做拖延症,拖延症是一種“自我阻礙和功能紊亂行爲”,而王家衛的拖延,或許是因爲他傾向於帶着所有成員一起創作,不僅僅滿足於從資料中造出情節找到靈感,而是讓自己成爲行家,成爲一個地方的居民,讓情節、情緒自然地從更完整的體驗中生髮出來。
總說他沒有劇本,但他的解釋更有說服力,他的劇本文字量非常大,但他在見過演員之後還要不停修改,演員對他來說,不是僵死的模特,而是創作的一部分。他也常常修改自己的想法,他開始想拍的,“是一個人,一條街的故事”,後來,他感興趣的“已經是一個時代。”《一代宗師》正是在他遍訪宗師的過程中,不斷旁枝逸出,不斷補拍,以至於讓資金匱乏,投資方最終增加到了10家。
他是被創作這個過程給迷住了,在真正進入一個事物之後,被更多的可能性給征服了,不停地推翻、顛覆,以自己在時間中的成長來應對,所以,有許多影迷會幻想,他有一天會把那些沒成片的素材拿出來,讓《春光乍泄》裏被刪掉的關淑怡重見天日,讓《花樣年華》呈現出另一種可能。
他是這個時代僅剩的抗拒“期限”的影人,所以他在《重慶森林》裏讓主人公感嘆鳳梨罐頭的到期,感嘆一切事物的朝不保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每一個東西上面都有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醬也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鳳梨罐頭即將過期,一切都奔向速朽,他以他的拖延,讓過期時間來得晚點再晚點,這是世界上最值得等待的拖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