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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耀福收到友人劉國斌寄來兩方印章,是一毛的作品。一毛是作家好友,他拍的照片曾作爲評論家吳亮著作《我的羅陀斯——上海七十年代》的插頁,他爲作家荊歌、孔明珠、龔靜都治過印。
一日,國斌說讓一毛給你刻章如何?我說當然好。國斌仗義,說刻章石材由他負責,問我刻什麼?我說刻閒章吧。前不久我曾獲友人所贈《名家一隅印存》,吳昌碩、曹世模、王福廠等的名家留痕,在方寸之間跌宕有姿、變幻無窮,鐵筆到處龍蛇盡遊,幾方閒章,如“小滄浪”、“長相思”等,古風渾然,更爲我所喜愛。國斌問:刻什麼內容?我略思索,寫了“草木中人”和“筆端有茶香”幾個字。
這幾個字看似隨便,實則有我心思在。我和殷慧芬都極喜茶,“草木中人”,誰都知道是“茶”字。此外,“芬”,草字頭,“樓”,木字旁,我們的名和姓,都在其中。另一款“筆端有茶香”,則因爲幾年來我陸續寫了幾十篇與茶相關的文章,心想以後若有機會結集出書,這印章說不定能用上。
近些年,凡有朋友爲我寫字、治印、刻壺,我都想方設法與茶搭界。張森寫“幽香”、“茶禪一味”,王偉平寫“揀茶爲款同心友,築室因藏善本書”,荊歌寫“喫茶有趣聞香識人”……莫不如此。同城文友楊祖柏是西泠印社社員,爲我刻印“微清小雅”,出自徐渭行書《煎茶七類》:“煎茶雖微清小雅,然要領其人與茶品相得。”此次一毛刻章亦如此,融石香茶香於一印。
握着一毛刻的章,我忍不住想與大家分享喜悅,便在微博上訴說:“兩方閒章所用芙蓉石、巴林石爲國斌所贈。友情盡在印章中。”這一下,熱鬧開了。劉國斌說:巴林石是他送給我的,芙蓉石是沈嘉祿送他的,他只是轉送。沈嘉祿又說此石其實是楊忠明之前送給他的,而且不叫芙蓉石,叫文洋石。楊忠明說:文洋石要比芙蓉石好些,文洋色澤比較文靜,適合文化人收藏,產量更少,而巴林凍石也是上佳印石,現在也難得。
青田、壽山、昌化、巴林爲我國四大印石,而其中燈光、田黃、雞血又被稱“印石三寶”,歷來爲朝野權貴、文人雅士追逐和欣賞。我天性愚鈍,許多年裏無此雅興。年輕時,與書畫篆刻大家的治印還曾失之交臂過。那時,我在上海某出版社寫書稿,社裏名家雲集,張樂平、華三川、陳伯吹等都在其內,沒絲毫架子。一天,責任編輯對我說:“讓華三川爲你刻個名章如何?”我說好呀,此後卻不再細問追盯,直至完稿後離開出版社也未有所獲。之後,因工作關係結識海上畫家舒伯展,有日,他興致勃勃給我一印盒,內有我和殷慧芬的一對名章,感激之餘我也不問是誰所刻。之後才發現盒內還藏有一剪報,是關於刻章者張用博的介紹。和劉國斌說起這些舊事,他聽罷笑我愚昧,華三川自不必說,張用博是來楚生高足,在上海篆刻界就很有名。
不懂篆印,何謂芙蓉石,何謂文洋石,它們間的區別是什麼?我一無所知。雖如此愚盲,如今卻在這印石的輾轉中,我仍深深感覺到文人間細膩卻溫潤的情意。
誰說文人相輕,兩塊通透印石的經歷,見證文人間的親熱,茶香、石香之中更有彼此間的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