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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安娜·卡列尼娜》改編的電影有五六部了,最新版的是英國70後導演喬·懷特2012年拍攝的。我偏愛這一版電影,因爲喬·懷特和李安一樣,骨子裏都是有着騎士精神的人,他們的電影語言永遠是清新、浪漫的,即便表現殘酷時也不乏柔情。對照原著和新版電影,渥倫斯基的形象再次變得無比鮮活而真實。
渥倫斯基第一次在車站看到安娜,驚訝於她的風情萬種,對於身邊不缺女孩子圍繞的渥倫斯基來說,安娜的美是成熟而陌生的。男人在20歲出頭時,會心醉於這種體驗。在他們那裏,大他們4歲的女人,是一個嶄新的世界,那個世界不是花園,而是果園,很多男人之所以會在電光石火之間變成真正的男人,就在於他們一腳從花園踏進了果園之中。
放在現實之中,安娜式的女人一般不會對年輕於自己的男子一見傾心,哪怕他是一位年輕帥氣的青年軍官。電影在表現安娜初次見到渥倫斯基的心態時使用了這樣一個畫面:車輪啓動擦動鐵軌,整個銀幕都是摩擦產生的火光。這是電影藝術的誇張,是驅動整個故事的必要設計,如果非要這樣安排,我寧願相信,是渥倫斯基點燃了這場愛慾之火。
在這場愛情中,渥倫斯基是吸食者,愛情的汁液讓他滿足、痛苦、充滿矛盾,轉而到害怕、恐懼、逃避,這是所有激情式愛情的統一歸途,是男人的宿命。理性作爲男性獨有的性別特徵,會使他們無論多狂熱,也永遠會繞火而行。如果安娜未死,渥倫斯基會成爲無數庸俗男人中的一個,但安娜用自己的死對他的靈魂進行了一次洗禮,他或許還不明白什麼是女人,但起碼會對愛多懂得了一些。
再次想到《安娜》這個故事,我忍不住作了一個假設,假若渥倫斯基遇到安娜時,不是安娜大他4歲,而是他大安娜4歲,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最有可能的結局是,在車站,安娜的那一抹微笑的確讓他賞心悅目了幾秒鐘,但旋即他剋制了自己,因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會警告自己現在不是泡妞的時間。第二個最有可能的結局是,他們短暫相愛,轉瞬分開,彼此想念,就像《廊橋遺夢》。
老托爾斯泰會在他的書中這樣寫嗎?當安娜對這個年長她幾歲的渥倫斯基動心並有意魅惑時,渥倫斯基微微一笑說,“對不起妹子,哥老了,我們不談愛情好嗎?”安娜這時也許這樣回答是最好的,“滾犢子,我老公是高官,哪有功夫理會你?”,於是,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但老托爾斯泰會這樣寫嗎?他藉助渥倫斯基這個形象,在盡情抒發自己那顆不老之心的騷動,騙了世界各國的讀者,告訴他們儘管愛情銜接着無數的悲傷與痛苦,但仍然值得人們投身其中,死了都要愛。
曾有一位40來歲的老男人對我說,自己巴不得趕緊老去,在現在的基礎上老一些,再老一些,如此便可“清新脫俗”,不再爲愛動心。因爲愛的另一面,有着無數的責任與麻煩,而他只想孤獨終老,不用爲愛神傷。盼望自己早點老去的男人,恐怕都是情傷很深的男人吧?否則好好地活着,怎會恐懼愛?安娜臥軌後,渥倫斯基受到良心的譴責,志願上前線參戰,但求一死。對於這個男人的結局,只能說這是愛的代價,或者,年輕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