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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我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母親離世的前一晚,在空中寫了什麼字?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玩一個遊戲。看着漆黑的夜空,手裏拿着手電筒,晃呀晃呀,在空中寫下了一個個的字。很多個夜晚,我和小夥伴們熱衷於這個遊戲,用手電筒在空中寫字,然後互相猜測對方寫了什麼。
後來,偶然讀到一篇文章,說光線可以在空中停留七分鐘。也就是說,每次用手電筒寫下的字,可以在夜空中停留七分鐘。儘管眼睛看不到完整的字樣,但這個發現,爲這個無心的愛好,增添了幾分浪漫的氣息。
於是每年的生日,我有一個習慣,就是用手電筒在空中許下願望,一個個心願就這樣刻在了空中。一旁的母親,眼睛一直盯着一束束光線在空中劃出的痕跡,想從中讀出我的願望。
母親是否讀出了我刻在天空中的字,不得而知。每次這麼問母親,她總是笑着搖頭,說哪能看得懂,跟畫符一樣!可後來,我發現自己許下的願望,真的一個個慢慢都實現了。我也曾懷疑,母親真的讀懂了那些字!可後來想想,母親的心都在子女身上,我們心中所想的,她怎麼會感受不到,何必非得看懂那些願望。母親的愛,足以讓她對子女們的願望瞭然於胸!
後來,我離開老家,讀大學,畢業,工作,在另一個遙遠的城市裏生根發芽。我從此遠離了母親,只能在電話裏,聽着她的聲音,想着她的生活,感受着和她一樣的思念。我一直想着,等有空了,就回去看看她。
可那一年,傳來了母親急病入院的消息。我連夜坐上了回鄉的火車,但就在下火車的前一個小時,接到了母親離世的噩耗。
那幾天,我一直在渾渾噩噩中,彷彿不能思考,也不能感受。姐姐說,母親離開的前一晚,人突然特別有精神。那一晚,母親突然像個小孩子,讓姐姐給她找了個手電筒,用手電筒在空中不斷寫着一個個的字。
姐姐問母親,寫了什麼?母親卻笑着說,二小子總喜歡這麼許願,這一次,我也學學他,許許願望。母親說,願望不能說出口,不然就不靈了。
那晚,母親的字似乎特別複雜,一遍遍地寫,一遍遍地許願。一旁的姐姐費盡了心思,也沒看懂母親許下的願望。那些刻在空中的字,就此成了一個謎。
之後的幾年,我和姐姐一直糾結着,母親臨去的願望是什麼?再後來,姐姐想起了一個小細節,說母親許願時,一邊用手電筒在空中寫着字,一邊口中唸叨着,似乎是子女們的名字。
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我心中突然釋然了。母親的一生,從不曾爲自己。她會許什麼願望,何必去猜,何必去想。母親的字,可以很複雜,母親的願望,也可以有很多,但概括起來,無非是一個字,那就是愛。
那一晚,母親刻在空中的字,深深烙在了子女們的心上,那就是“愛”。
(葉輕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