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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作家加繆在他的哲學散文作品《西緒福斯的神話》中一開篇就闡述到,他認爲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即判斷人生是否值得經歷。2012年2月在法國上映、獲第24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最佳藝術貢獻獎的美國電影《超脫》,其導演託尼·凱耶顯然是加繆的忠實信徒,整部影片以灰暗的基調演繹了加繆的世界觀。導演秉承他一貫的紀錄片手法,聯手奧斯卡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帝艾德里安·布洛迪,創作出了這部探討美國教育灰色地帶的作品。
片名“Detachment”,中文譯爲“超脫”。從一開始,影片就毫不避諱地把亨利放在試圖超脫日常人際交往的局外人位置,宛如加繆筆下淡漠寡情的默爾索,代課教師的身份使他不需要與學生和同事建立任何長久的關係,從而避免過度滲入生活,給自己造成情感上的傷害。亨利滿足於這種看似“超脫”的人際關係,其實是源自於他痛苦的童年經歷:目睹母親自殺的巨大心理創傷,使得亨利從小男孩時起就不再信賴生命裏的重要情感關係,他所選擇的“超脫”其實是對於情感傷害的逃避。
而圍繞在亨利身邊的人物,簡直是對加繆的哲學思想“人生是荒誕的”這一核心觀念的各種現身說法的大彙集:爲了生計淪爲街頭流鶯的妙齡少女、因爲身材被家人同學忽略繪畫天分的胖女孩、對頑劣學生怒其不爭卻無計可施的老師、無力改變被勸退命運的校長……甚至唯一有血緣關係,且尚在人間的外祖父也揹負着對逝去女兒的愧疚。導演把亨利放在一個局外人的位置,既有着對自身命運的反省,也有着對周圍他者命運的旁觀與審視。香港作家黃碧雲曾寫道:“我們陷入到這樣一個大笑話裏面,沒有一個人覺得好笑。”《超脫》裏的人物用自身詮釋了美國教育制度下,每個人所面臨的種種荒誕命運。
目睹自身和周圍人的各種無能爲力,亨利一開始就陷入到對於命運的深刻悲觀中難以自拔,更加深了他逃離生活以避免被傷害的決心,甚至不惜親手切斷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情感聯繫。但是當荒誕走向最極端的時候,天才胖女孩絕望的自殺驚醒了他的淡漠。
一個年輕生命的消逝讓亨利驚覺,縱然充滿痛苦荒誕,人生仍舊是值得經歷的。企圖逃避自身並不能帶來幸福,只有投入生活,纔是對荒誕命運最有力的反抗。醒悟過來的亨利終於勇敢地面對了他曾經想要“超脫”的重要關係,全身心地投入情感、工作,體悟人生的價值。在影片的結尾,觀衆們終於看到了亨利對自身荒誕命運的真正的“超脫”。正如影片開篇時導演引用加繆的那句話——“我的靈魂與我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而我的存在卻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