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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青工合唱團演唱現場。
何俊攝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想和你一起越走越遠;不要問我到哪裡去,我的心已經把深圳當作起點……』
1月8日晚的深圳音樂廳內燈火輝煌,人頭湧動,『實乾興邦——深圳觀念組歌』創作匯報演出正在這裡舉行。由寶安區沙井街道120名普通青工組成的深圳青工合唱團以一首《在尋找中改變》的序曲拉開演出序幕。在90分鍾的演出過程中,這群平日忙碌在生產流水線上的外來勞務工們在深圳交響樂團的伴奏下,演唱了《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實乾興邦、空談誤國》等令人耳目一新的原創歌曲,人們耳熟能詳的深圳『十大觀念』轉換為音樂的語言,博得了全場觀眾、專家與評委們一次又一次熱烈的掌聲。
『深圳青工合唱團的演唱效果非常不錯,相信他們會在合唱的過程中收獲幸福感。』觀看了當晚匯報演出的著名作曲家、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音協分黨組書記徐沛東向深圳青工合唱團豎起了大拇指。
在外界的好評如潮之下,深圳青工合唱團的年輕人們卻保持著足夠的清醒。在當晚演出結束返回沙井的途中,團員們在車上就對首次正式演出的效果展開了熱烈的自評,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認為團隊並沒有完全發揮出平時訓練的水准。
『有幾個環節我們的聲音沒有控制好,有雜音。』一位深圳青工合唱團的女高音組成員對記者說道。
『我希望我們在下一次的演出機會中能夠表現得更完美,以回報這麼多老師給予我們的幫助。』一位年輕的男團員則對記者說。
青工合唱團的『速成之路』
事實上,青工合唱團從組建到首次匯報演出,只用了3個半月的時間,這對於一群從來沒有接受過音樂專業培訓的年輕普工來說,是一段不可思議的經歷。
2010年11月7日,經過數十萬市民的投票和專家的精心評選,『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空談誤國,實乾興邦』等當選『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在深圳乃至全國引起極大反響。2012年3月12日,在市委宣傳部舉行的全市文藝精品創作座談會上,寶安區委常委、宣傳部長劉佳晨首次匯報了『深圳十大觀念組歌』的創作構想。經過多方討論和策劃,組建一支深圳青工組成的合唱團,來演繹組歌,成了詮釋深圳觀念乃至深圳精神的最好方案。
『今年6月份,寶安區文聯和沙井街道達成共識,在沙井選擇一企業合作組建青工合唱團……深圳市凱中精密技術股份有限公司最後成了我們的合作伙伴,凱中公司是專注於電機用整流子研發、設計、制造及銷售的國家級高新技術民營企業,現有員工約3000人。公司大力推行人纔培養計劃,重視提高企業員工素質,企業文化十分發達。9月8日正式確定下來當天,凱中公司就向員工發出青工合唱團的報名通知。踴躍程度超出了大家的意料,第一天就有150人報名。9月14日,我們從這150人中選拔出120人,並召開了動員會,全面啟動該工作。大行公司也有30餘人報名,義工聯約有50人報名,但考慮組織的整體性,我們沒有安排吸收他們。』寶安區沙井街道一位工作人員向記者介紹起深圳青工合唱團成立的始末。
在初選的120名普通青工中,悉數為公司的一線員工,基本上沒有聲樂基礎。9月18日,沙井街道請來深圳著名音樂家黃珊老師正式執教青工合唱團,從最基本的識譜、發音開始,對他們進行專業培訓。
爭分奪秒的三個半月拉開了序幕。青工合唱團的團員們首要面臨的是工作與排練之間的直接衝突。作為一個企業,一個蘿卜一個坑,一個工人離開流水線,就影響了整個生產。尤其是年終,是企業最繁忙的時候。凱中精密公司成了青工合唱團的堅強後盾,為了保證工人參加訓練和演出,公司特地調整了專門的食堂用餐,保證工人一下班就能馬上吃上熱乎乎的飯菜,准時參加晚上的練習。合唱團的年輕工人們在繁忙的工作之餘主動放棄了賺加班費的機會,參加了每周三晚的義務排練。培訓在公司的培訓室進行,從晚上六點半開始,到九點半結束,風雨無阻。
青工們參與排練的積極性讓人為之動容,剛開始,一些青工是以好奇的心態參加的,但培訓後,他們體會到其中的樂趣,特別是想到自己將登上深圳音樂廳這個舞臺,與專業音樂人士同臺演唱,學習熱情很高,學得很認真。員工們寧可晚吃飯,也要堅持排練。
深圳青工合唱團負責人徐舟對這段突擊學習的過程記憶猶新。作為合唱團的骨乾和具體的組織者,每天除了堅持訓練到夜晚,還要整理完所有的設備資料,擺放好桌椅後,常常11點纔回家。徐舟家住大王山社區,離工廠很遠,騎電動單車40分鍾左右纔能到家,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電動車沒電了,深夜在雨中推著電動車走了一個半小時纔到家:『當時感覺快要堅持不住了,但是第二天晚上站在培訓的課室,覺得自己又充滿了能量。』
一支由門外漢組成的合唱團就這樣在爭分奪秒中一步一步磨礪成型。
一場新生代勞務工的音樂追求
『從開場到匯報演出結束,我的手心裡一直在捏汗。一直為孩子們捏了一把汗,這把汗既是緊張,又是激動,從心裡頭希望他們演出成功。』1月8日演出結束之後,深圳青工合唱團指導老師黃珊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不禁紅了眼眶,『3個半月裡,我看著他們點點滴滴成長起來,也在他們的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演出結束之後,我第一個想法就是把花獻給孩子們,這朵花是他們贏得的,在今晚登上音樂殿堂之後,他們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一個新的起點。很多專業的歌手都沒有和專業的交響樂團合作過,但是孩子們做到了,這是他們人生中的新起點。希望他們在這個起點上,更加熱愛生活,更加幸福快樂,而且給自己的人生帶來新的品味。』
黃珊把深圳青工合唱團的團員們親切地稱為孩子,事實上,深圳青工合唱團的大多數團員都是出生於80年代末乃至90後的新生代勞務工。一路走來,黃珊對深圳青工合唱團傾注了慈母般的凝視。在她的眼裡,散漫、固執並不是90後的標簽,對音樂的追求將這支年輕合唱團緊緊維系。音樂使得他們團結,使得他們懂事,使得他們爭氣。
黃珊還記得,在排練的過程中,她的愛人曾因病送院手術,黃珊謝絕了合唱團成員們去醫院探望的念頭。結果,120名團員給她的愛人發去120條祝福短訊。在當晚的排練結束之後,所有團員齊刷刷站起來,共同大聲祝願她先生身體健康,場面十分感人。
而在不久前,在合唱團與交響樂團首次合奏排練之後,效果不如人意,專門從北京請來樂隊指揮面對著業餘的合唱拍檔甚至一度『撒手不乾』。第二天,一份手寫的公開信開始在合唱團團員中傳閱開來。
『親愛的合唱團團員們,你們是否看到排練結束之後黃老師和巫團長去向指揮求情的場面?你們是否看到黃老師和黎老師眼裡閃爍的淚光?難道我們要就此放棄嗎?不!同學們,我們拿出我們最棒的狀態來回報我們這3個月來的努力,回報老師們的辛苦,好嗎?我們青工合唱團一定要成功!』
寫下這封公開信的是合唱團女生組組長程香,這位23歲的年輕姑娘是凱中公司財務部門的一位新人,如果沒有這場演唱會,她像這個年紀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每天都在工作。合唱團的成立激發了她內心深處的音樂理想。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120名合唱團團員齊刷刷地在這封公開信上署下了自己的名字,表達了唱出青工合唱團聲譽的堅毅決心。一位團員還在簽名後寫上了自己的心聲——『對得起自己』。
年輕的孩子們用屬於自己這個年齡的各種方式記錄著合唱團的成長。
他們把合唱團排練、演唱的視頻錄像放上了各大視頻網站,並且為自己起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名字——『不加V合唱團』。
一位團員用日記的形式記錄下了合唱團的點滴——『隊友們,你們注意了嗎?無論是課前,還是課後,都有很大一部分住在廠裡或住在近住的學員主動留下來,讓體弱的女生休息,讓家遠的隊友先回家,是他們,在流著汗水,一次次為大家擺好桌椅,默默無私地幫助團隊,為大家服務,每當我看到這一張張笑臉時,內心真的非常感動,這也許就是團隊的力量。』
他們還注冊了合唱團的微博,在演出成功之後,微博上第一時間貼出了合唱團的共同心聲——『「我們從來就不相信眼淚,卻悄悄地珍藏著許多淚水,我們從此再不捆綁自己,邁開腳步把夢想追隨。」就像歌詞寫的那樣,我們這些非專業的憑的是什麼走在鎂光燈下?憑的就是我們對音樂的熱愛,小時候的我們雖跟音樂無緣,卻不能阻止我們對音樂的追隨。』
另一條微博則寫道——『每個觀念都是世界之窗,打開了想象和記憶的輝煌……「把心交給遠方,遠方光芒萬丈」青工合唱團的第一次登臺就是在這激昂的歌聲中落幕了。4個月的排練,對團員、對老師都有太多感慨,得到的和失去的,我們無法衡量,結局是我們成功了,前方的路還很長,能經歷此次演出,他將是我們人生中一個新的起點。』
這群年輕人的音樂夢想纔剛剛上路。
南方日報記者方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