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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勇人世間的情感,以各種姿態延展。或如經年陳釀,濃烈但不張揚;或如動情的曲子,聲聲迴盪;或如青蔥小菜,在等待中慢慢翠綠蔥蘢。
他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男人,嗜點小酒,抽點小煙。現實中,糾結於心的牢騷與不滿,只有藉助酒力的渲染、提升,才能無所顧忌,暢所欲言。那個本真的他,才能嬉笑怒罵,恣意發揮。應酬不斷,酒成了與之不能分離的情人。觥籌交錯,大呼小應,推杯換盞中,兩眼已發直,腿腳已趔趄。曲終了,人散了,夜也過半了。
她,在家,洗洗涮涮,忙完了,就等他回家,天天如此。偶爾,他回得極晚,她便坐立不安。打開電視,茫無目的一個臺接一個臺換,眼盯着電視,心卻在等,耳朵在聆聽,是不是有車到了樓下,是不是樓道門響了,是不是樓道里響起了他的腳步聲。在她的心裏,他就是一個憂傷的孩子,她怕他迷了回家的路,她要長成一株相思樹,等在他回家的路上。
她固執地認爲,天黑了,飛倦的鳥兒都要歸巢;何況是奔波了一天的人呢。夜深人靜,家裏缺了哪一個,在家的人都不能安然入睡,爲他,便無緣由地擔了一份心。甚至有段時間,聽到深夜裏鳴起的警笛,她的心就吊到了嗓子眼,擔心他會出事。很多年過去了,對人待物很多觀點發生了改變,唯有這一點,他不回,不能入睡的習慣不變。他回來,心隨門咣的一聲,門關上,心便也落了地。但她依舊會埋怨,說自己的擔心,數落他的晚歸。弦外之音就是叫他早點回。喝高了的他,哪裏還聽出弦外之音,意外之意,反而會藉着酒勁發脾氣,“你就盼我出點事,出了事,就不叨叨了,心裏就痛快了。以後睡你的覺,我不用你管。”
她生他的氣,以後不再坐在客廳傻等。到了睡覺的點,她上牀,讀自己喜歡的書,倦了閤眼,入眠。想入眠的是自己的心,而不能入眠的是自己的眼。擔心依然,不管在客廳還是在牀上,不管坐着還是躺着,只要那個需要等待的人不回,等待的人就不會入夢。偶爾睡着了,會沒緣由地醒來,伸手摸不到枕邊的人,聞不到他的氣息,聽不到那令人心煩的呼嚕,心就飛了,夢也遠了,再難成眠。也不是不想睡,就是心裏擔着一份心,心擱不下,怎麼能睡得下?
偶爾孩子放學晚了,他在家,比她還急。只不過是晚了那麼一兩分鐘,他就會說,怎麼還不回來,甚至下樓走到小區門口等。喝了酒的時候,晚來那麼一會會的孩子,就會被他訓斥,她會爲孩子抱不平,那麼大的孩子偶爾也會有自己的一點空間,但她從來不當面說他,不爲這事真生氣。她懂他,是因爲太愛孩子,太擔心他的安全,纔會如此的。作爲局外人來看,那麼大的小夥子了,晚來一會,用得着這樣嗎?作爲愛着的人,身不由己,擔心會不自覺。
原來愛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走遠了,就盼他回來;該回來的時候沒回來,心就吊在了半空,各種壞想法也會接踵而至。回來了,懸在半空的心落地了,頭再挨着枕頭,就能安然入睡了。
親愛的,懂嗎?你在,我心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