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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安全監管總局昨天在其官網公佈了《2013年非煤礦山安全監管重點工作安排》,其中五項“工作目標”的第一項是:“2013年非煤礦山生產安全事故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事故總量繼續降低。”我在標題中說有些指標訂得很沒意思,就包括“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這種指標。
我當然毫不懷疑安監總局“認真開展地下礦山專項整治”的良好出發點,也毫不懷疑他們爲“強化科技支撐、提升非煤礦山安全生產保障能力、加快實現非煤礦山安全生產形勢根本好轉”所付出的努力,而且,我也相信這個“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的指標,有歷年的或去年的慘禍作爲依據。概因對於展示政績,我們耳熟能詳的一個句式是:正面的,比去年增加了多少百分比;負面的,比去年降低了多少百分比。這個百分比還可以細化到“去年同期水平”。現在,“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顯然是建立在這種慣性思維之上。篡改毛主席的話說,要生產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通過死亡人數,的確可以直觀地衡量行業安全生產形勢的好壞,就非煤礦山的行業特性而言,也許非如此則不足以進行量化考覈,沒辦法的辦法,但我還是想固執“很沒意思”的己見。
安監總局給自己訂了“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這麼一個很沒意思的指標,實際上不啻一次賭博。這種指標畢竟跟GDP增速多少那種不同,上面再強調科學發展,我爲了完成那個數字,照舊可以採用傳統竭澤而漁的發展方式,人在這裏終歸是主動的。怎麼說控制死亡人數是賭博呢?就在於人在這裏是被動的。非煤礦山的實例不好舉,可以“迂迴”來看。比方道路交通安全倘若也有這種指標,而前提卻是根本搞不清楚全國有哪些大橋船從底下鑽過去是否能把它撞塌、一車鞭炮是否能把它炸塌、貨車超載是否能把它壓塌,胸脯就拍得山響也沒有用。安全係數低到難以想象,張口閉口控制在什麼之內,如何保證?拿什麼保證?“迂迴”觀之的結果,就是安監總局能不能對全國非煤礦山的安全狀況瞭如指掌?如果不能,潛在的隱患隨時爆發一下,則“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就不是客觀結論,而只是出於不高於某年尤其可能是去年數字的人爲認定,即便實現了,也是僥倖的成分居多。最糟糕的是年底總結,這種指標沒有“逾越”,沒有“超量”,難道安監總局就敢鬆一口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沾沾自喜嗎?恐怕不能。那麼,橫豎看去,“死亡人數控制在900人以內”這種指標不是都訂得很沒意思嗎?
仔細琢磨一下,在安全生產之外,就不只是“有些”,而是很多貌似精確的數字化指標都訂得很沒意思了。我們國度裏的數字弄虛作假屢禁不絕,很大程度上正與那些很沒意思的指標密切關聯,或者直接地說,後者難辭其咎。因爲我們看到,很多地方爲了遏制惡性事故發生,往往根據造成死亡人數多少,劃分若干問責等級;事實上,一旦惡性事故發生,爲了“刑不上大夫”,無論事實如何,那種“符合需要”的死亡數字都應運而生。前些天不記得看了央視的什麼節目,努力回想也沒想起來,但清楚地記得他們曝光的那個瞞報理由是:按照真實的死亡人數,將由國務院成立事故調查組;而按照他們公開的那個數字,就變成自查自糾了。數字弄虛作假乃至“數字出官”,我在以前的文字中說過發軔於戰國時期的年終“上計”制度,歷史悠久,杜絕起來肯定不大容易。然而把指標訂得“有意思”一些,或不失爲運用技術手段堵塞漏洞之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