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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一生,什麼是最重要的?
好像是讀書呢。先賢們說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爲了更進一步說明這個道理,還特別強調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車馬多如簇,書中自有顏如玉”。我不能反對先賢的總結,但我總覺得有點直白,甚至覺得有點厚顏無恥,因此,很想問一問,人生最重要的,難道就只有這些了?我的標準非常現實,一個人餓不着、凍不着,那就是一個有錢人;一個人有個知冷知熱的愛人,那就是自己的顏如玉。爲此,我要與古聖賢的說教頂一頂牛了——你們教導世人不懈追求的東西,並不是特別難得,倒是有那麼一樣東西卻是非常不易得到的。
這個東西就是時間。
看不見摸不着、稍縱即逝的時間,纔是我們人生最應該珍惜和捕捉的呢!想想看,古代的皇帝們,擁有了金鑾寶殿上最大的權力,擁有了普天之下最多的財富,也擁有了後宮佳麗三千,所以他不怎麼關心這些,而對時間有了特別的關切,給自己設計了一個萬歲的別稱,令廟堂之上的王公大臣,以及鄉野裏的布衣百姓,來爲他祈禱,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好哇,可是非常遺憾,把自己定格在萬歲這個時間框架裏的皇帝們,都沒能萬歲。
什麼財富,什麼美色,還有什麼烏紗帽子,其實不怎麼重要,特別是如我這樣一個快入花甲之年的人,似乎就更應該漠視之,捨棄一切一切的雜念,只留一個念想:聚精會神地拉住時間的手,與時間一起舞蹈,一起歌樂。
我要時間,這是我覺悟後的執着。但我眼觀紅塵,卻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人,對時間還懵懂不覺,一點都不知珍惜。這倒使我想起一位智者,爲人生開出了一個時間的賬簿。他說人之一生,且按80年來算,幼年老年佔去三分之一,剩下還有吃飯、喝水、上衛生間、洗浴、生病等等花掉的時間,真正給自己留下來有用的時間,大概不到20年。可是,便是那20年不到的精華部分,有一些也是要被我們無情地浪費掉呢。
我不敢責怪他人,就以自己爲例,後悔自己差不多都要算是一個謀殺時間的兇手了。我是喜歡運動的,而且還更欣賞職業體育比賽,看足球、看籃球、看一切看得到的賽事。我還喜歡旅遊,喜歡打牌、談天、喝酒、聚餐……一些好好的時間,就那麼硬被我樂此不疲嘻嘻哈哈地謀殺沒了。
我爲此而痛苦,但爲了安慰自己,信手找來“休閒”、“休整”、“休息”等理由來爲自己開脫。我發現,不僅是我,幾乎所有謀殺時間的人,都是這麼來給自己壯膽的。我得承認,這是一種浪費,但有的時間,的確是要浪費的,人不可以像臺加足了燃料的發動機,點火後,沒日沒夜地轟鳴運轉。在生命的征程上,有時需要小憩一下,喝口茶,看看風景。況且生命的意義,並不排除享受生活這一目標——享受人間溫情,享受山水之樂,享受藝術之美,以及享受美味、安靜甚至發呆等等。珍惜時間,也不能放棄生趣。我們有必要浪費一點、甚至是謀殺一點時間,以此放鬆神經,豐富生活。
不過,有一個度的問題,是要認真把握的。這讓我忽然想起文徵明的次子文嘉所作的《今日歌》:今日復今日,今日何其少。今日又不爲,此事何時了?人生百年幾今日,今日不爲真可惜!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爲君敬誦今日詩,努力請從今日始。
《今日歌》說得太明白了,但我以爲還有進一步探討的必要。我以爲,要想獲得時間,還應注意這樣三項事情:一要向自己的身體要時間,二要向自己的胸懷要時間,三要向自己的才華要時間。一個人沒有好的身體,或者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就很難要到時間;更有甚者,心胸狹窄,自絕於時間,就更難要到時間;把才華不當才華,隨意浪費,也要不到時間。反之,珍惜愛護自己的身體,開放自己的胸懷,用足用好自己的才華,就必然能夠要得到時間。